沈卿钰:“歃血为盟吧。”
他的脸上是极其认真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来开玩笑的成分,甚至眸中的光都含着“兄友弟恭”的温和。
可就是这诡异的认真让陆峥安眼眶欲裂,胸腔都快怄出血来。
“你认真的?”他不可置信。
“嗯,绝不作假。我大你半月,你可唤我哥哥,我便唤你陆弟了。”
“这里没有桃树,但有玉兰树。”沈卿钰扫了扫桌子上的灰,对着玉兰树拿着香拜了拜,声音谨慎,“玉兰自古便有棠棣同馨的意境,我们对着玉兰树结拜,也算是符合规矩。”
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动作,陆峥安脸上的表情一会黑一会白,五彩斑斓,精彩极了。
一旁的陈飞脸都憋紫了,连捂着他的李重都紧紧绷着唇线,一副辛苦忍笑的样子。
在这一片“兄弟情深”的氛围中,老实人韩修远热泪盈眶,大为感动:“陆兄虽为江湖中人,却至情至性侠肝义胆,沈大人虽身居高位,但仍放下世俗,回应陆兄的一番情义,不可谓不令人感动啊!”
他大手挥袖:“即有如此棠棣同馨,我又怎好落于人下,今日我便也随性一回!来,李兄!”
原本看戏的李重就这样被他拽了过来,他拿出两个碗倒满酒,咬破自己手指滴入碗里,示意李重一起。
李重看着他血呼啦嗞的手指嫌弃地吸了一口气,显然不是很乐意和这个呆子结拜,推拒道:“啊韩大人,要不等沈大人他们先结拜完,我们明日再来吧?”
“不必,大丈夫何拘小节。我们先来打个样,他们是重头戏。”韩修远揽着他的肩膀非要拉他用刀子割他手。
李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他,挪开距离:“明天明天!明天一定陪你结拜!”
陈飞看好戏好久了,不嫌事大地凑上来拉着李重到韩修远身边:“人家韩大人都没嫌弃你是个草莽,你在这婆婆妈妈什么?”
李重骂他:“你再添乱试试?陈飞我早看你不爽很久了,信不信我揍你?”
韩修远急着:“李兄我们抓紧时间,别耽误沈大人他们结拜。”
“差不多行了啊,你怎么也在这添乱?韩修远算我求你了行不行?能不能变通一下,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李重极其无奈。
陈飞玩上瘾了,一时之间有些忘形,嬉笑着拉他们碰头:“我看要不直接拜堂吧哈哈,你们俩看着也蛮登对的哈哈哈。”
场面鸡飞狗跳、乱成一团。胡斯上来拉他们,不断使眼色,“你们别闹了!老大还在旁边呢!”
陈飞还拉过胡斯:“胡斯你要不要也来结拜?要不咱桃园四结义?”
李重:“陈飞你别他妈拉我……”
正在这时。
“砰——”一声巨响。
“够了!”一声暴喝。
随之,高台被轰然碎成两半。
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转眸去看。
冰冷彻骨、寒意漫天的声音从那气势凛然的人身上发出:
“我只说一遍,想死的话,就继续留在这里。”
空气只寂静了片刻。
瞬间,院子中的四人消失无踪。
挣扎不休的韩修远是被李重捂着嘴拖走的。
沈卿钰看着大发雷霆的人,男人脸上的表情仿佛沉着千年寒冰,让人望而生畏。
他疑惑非常:“你为何生气?”
听到他的问题,陆峥安喉头一腥,险些吐出血来,一张脸几近扭曲,从嘴角扯出声极其怪异的笑,看着他,笑声愈来愈大,一声比一声刺耳。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沈卿钰你在耍我是不是?”
陆峥安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丢人过,而且是在这么多兄弟面前。
他到底把他当什么?毒发的时候勾着他亲他、抱他、吵着要他给他,病好了又把他丢在一旁,现在为了和他撇清关系再玩桃园三结义这一套?
沈卿钰看着早已走远的几个人,以及碎裂了一地的高台,倒在地上的香炉,和他显然气极的样子,沉思片刻后,道:“我事先没叫他们过来,本想和你一人结拜的,今天的闹剧非我本意,我后面再挑一天时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结拜,不受别人打扰。”
陆峥安听他说了半天,竟没有一句是对到点子上的。
还在这执着于结拜的事!
牙都快咬碎。
也就是说,这么长时间他自以为是的默默陪伴、细水长流,全部都是白费功夫,对方不仅没有如他所料那般,对他产生好感,慢慢接受他,反而走向越来越偏了。
他一开始想的慢慢来那一套,根本行不通。
陆峥安笑的更讽刺了,眸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随之——破空声响起。
男人动作极快,在空中留下残影。
他一把夺走他手中“歃血为盟”的茶碗,浇头淋在了自己脸上。
药水遇酒即化,他脸上的皮肤瞬间变为两种颜色。
易容术消失。
他将头发捋了起来,露出那张张扬不羁的脸来,眉梢眼角邪气四溢:
“我真|他|妈受不了了,沈卿钰。”
扔掉茶碗,茶碗里的水流了一地,印着冷冷的月光。
情势陡转急下,沈卿钰瞪大双眼,瞳孔剧烈震颤,视线从被扔掉的茶碗,一路追随到面前人的脸上。
不可置信、早有预料在他脸上反复交错,错杂混乱,他失声道:“你是陆峥安!”
“不是我是谁?”
“这场独角戏,早就该结束了。”趁他不注意,陆峥安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颈,将他扯向自己,额头抵着额头,用那双熟悉的桃花眼盯着他,一字一句,“我真的、受够了。”
“谁他妈想和你做兄弟,谁想和你结拜啊。”
“喊你沈兄你还当真了是吗?看不出这是我接近你的借口吗?那我做的更明显一点行不行?”
不等沈卿钰做出反应,他扣着他脖颈,吻了上去。
只是嘴唇贴上去的一瞬间就被睁大眼睛的沈卿钰用力给推开了。
他丝毫不意外这个结果,擦了嘴边被咬伤的血迹,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现在,我以陆峥安的身份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你,想亲你抱你想要你,不想和你做什么狗屁兄弟。”
身份能藏、容貌能藏,喜欢这种东西怎么藏?
“无论你答应与否、喜欢或讨厌我也好,这件事就是改不了了,这辈子我都得和你纠缠到底。”
——早在客栈拥着他的那一晚,他就说了不是吗?别勾他,否则这辈子他别想再摆脱他。
他就是喜欢他,也不想再以其他的身份,在他面前扮演另一个人,和他演什么狗屁兄弟情。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嘲讽笑道:
“我喜欢你这件事,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哪个好兄弟会像我对你这样,事事顺从、亲昵暧昧、无微不至的?”
“别说了!”
“刷—”地一声。
银霜剑被沈抽了出来。
沈卿钰将剑抵在了他的喉间,目光冷然又带着一丝意料之中,他沉声道:
“先前我只是怀疑你的身份,但一直找不出你的破绽,现在你竟自投罗网,你果然就是陆峥安。”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接近他的男人,各个都藏着令人难以启齿的心思,让他近乎费解地厌烦。
手心发抖。
可对面前的人,他手中的剑却怎么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刺进去。
只是堪堪空架在那里,像个装腔作势的花架子。
他越不说话,陆峥安却越要故意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点。
沈卿钰握着剑柄往后退,眼里是防备亦或者无措:“不许靠近我!”
一声嗤笑,男人倏然握住他的剑刃,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沈看着他手上的伤口,躲避不及:“你做什么!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