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人的脸色在黄澄澄的火光下,气得通红。
“他们知道不能硬碰硬,无论是草原各部落的精锐铁骑,还是我们燕国皇城的亲征卫队,都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所以打算干脆造个假的皇帝,来偷天换日。”
“假的永远都是假的!还能成真了不成?”
高大人义愤填膺,一拳捶在桌上,差点将烛台打翻。
裴静朝高大人投去诧异的目光。
高大人一愣,猛地伸手捂住一侧的脸:“小王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高大人知道光鹿寺的卷宗里,到底有多少是造假的吗?”裴静浅浅地笑了一下,继而吐出一句惊天的言论,“那些陈年累案里,有半数以上公开的结案册,都是造假的。”
高大人一哆嗦:“小王爷,这这这……这其中定有别的缘由。”
“别的理由?”裴静先是嘲讽,后来倒是点点头,“也对,的确全是别的缘由,实情是断然不能被知晓的,更不能写进卷宗里。”
高大人再一哆嗦:“你……你就算知道,也得当作不知道哇!”
“你看,高大人这谎话不是张口就来么。你明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谎,什么时候不该说谎,至于真假,在关键时候还重要吗?”
高大人哑火,不知道究竟是何意。
裴静绕过高大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大人,你既然已明白此刻形势危急,我便不与你绕弯了。你要帮我想办法逃出去。”
高大人又一哆嗦:“逃?”
“心月狐已被我们所杀,此事已被库尔坎知晓。可他们的计划却已经成功了。我皇兄失踪,现如今这个假皇帝,也的确能掣肘我们。我若杀了这个假的,那我就是弑君之罪,会被当即处死。若我勘破实情,说出真相,朝廷上下势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整个燕国的江山就都完了!”
裴静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只在几个关键词上提了提音调,以至于他的语气平静中透着一种古怪的恐怖。他这副生死看淡又没看淡的模样,先把高大人吓了一跳。
高大人立马想起来自己还有老婆孩子,瞬间觉得铺天盖地的绝望涌来。
“那这……这如何是好?”
“先出了宫再说,否则隔不久,我就会有危险。高大人应该也不想看着我被赐白绫吊死吧。”
“出了宫小王爷有何打算?”
“你倒是先让我出去啊!”裴静终于看着也急了,重重推了一把高大人,“不管用什么方法,先出了宫门再想别的,你问我我哪知道?我又不能一步百计!”
高大人慌慌张张地要跑,裴静又赶紧把他拽回来:“你顺便再去给我找一对耳环来,要找老金铺打的上好成品,不能便宜,下次记得给我带来。”
高大人稀里糊涂地点头,赶紧跑了。
而高大人前脚刚离开宫殿,裴静立即去找了盈玉公主。盈玉公主好久不见四哥,两人尚未来得及寒暄一番,裴静就跟入宫来抢劫般,来搜刮她的金银珠宝。
“四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公主话说到一半,脸色惊变,“你来干什么?!”
裴静直奔她的梳妆台,一把拉开柜子,四下翻找起来。
“皇兄赐给你的金银耳坠呢?没空跟你客套,全都交出来!”
“你干什么?”盈玉公主尖叫,飞身扑过去护在自己的首饰上,“那都是皇兄赐给我的!”
“交出来!”
盈玉公主大叫:“凭什么?”
“你先拿出来我看看,我看不看得上还得另说。”
文人抢东西怎么能叫抢呢?裴静看着斯斯文文的,下手没轻没重,毫不留情地将盈玉公主的手,跟首饰盒的盖子一起掰开。盈玉公主见今日定要损失一笔,干脆就让宫女去后宫搜刮了一圈。
裴静在几百只全新的耳坠中挑出了三对,当着盈玉公主的面揣进兜里,另外还刮走了一只纯金的手镯。
盈玉公主指着裴静,咬牙切齿道:“你……你这无耻盗贼……”
“我拿去有大用。”东西到手了,裴静又是一副正人君子风范,他将镯子塞进衣兜里,捋平衣角看不出一丝痕迹,这才正色说,“之后你就明白了。”
裴静这才将金镯子塞进衣兜,有宫女忽然撩开帘子急急闯进来。
裴静和盈玉公主近乎同一刻回头,又同一刻发怒:“放肆,谁允许你进来的!”
那宫女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动作行云流水,声音怯懦:“奴婢该死!可……可皇上请小王爷去一趟。”
盈玉公主吃了一惊,她面色苍白地看着裴静。
裴静挥手:“知道了,出去等!”
那宫女头未曾抬起来,就转身走了出去。
盈玉公主低声怒斥:“那个冒充皇兄的假货,怎敢叫四哥前去?”
裴静低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不去也得去。”
“四哥!”盈玉公主一把拉住裴静衣袖,“皇兄不在,我可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不怕。”裴静倒是十分淡然,“大不了先装死。反正装过一次,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盈玉公主脸色暗暗地一变,话虽这么说,可裴静原先装死那会儿,可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我先过去看看,你自己多小心。”裴静说罢,甩下一地七零八落的首饰,匆忙地离开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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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铁窗泪
裴静从盈玉公主处搜刮了一顿,之后来到皇帝寝宫,敷衍地行了个礼,便走入宫殿,跪是不可能跪的,就当是差不多绊了一下,意思意思得了。
这寝宫之内的华贵装饰全都已经撤去,只留一张古朴的床,屋中之人一张别扭的假面,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裴静。
裴静朝座椅上一坐,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
假皇帝上下将他打量一番,嘴角微微上抬:“我听闻宫外有人给小王爷来信,所为何事?”
裴静只答:“私事。”
“从边关来信,你竟然也敢大言不惭,叫做私事。”假皇帝脸色阴郁,幽幽地开口,“你可真是狼子野心。”
裴静笑了一下,面上闪过一瞬间的诧异。
“边关来的怎么就不能是私事。怎么,你没有朋友?”
那假皇帝一瞬间,脸都僵住了。
“你们想看也没有,信已经没了。”
那假皇帝说着,从怀中也取出一封信,得意地扬了扬:“信,你有,我也有。宗主来信说了,现如今宫中已是我们的天下。”
假皇帝说着,大笑了几声,声音孤零零地在屋子里飘散开去:“时间拖得久啦,这朝廷上上下下,现在都因朕久病不出而惶惶不安。你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就算你再挣扎,再向谁求助,也改变不了皇帝失踪的事。而一旦朝廷里的人,发现皇帝不见了,此事一旦散播出去,这江山也就彻底改朝换代了。”
尽管如此,裴静脸上写着无动于衷四个字。
那假皇帝气势越发猖狂:“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裴静叹了口气,诚心诚意地发问:“那么,你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假皇帝的气焰张狂,“实话告诉你,宗主在给我们的信中说了,他已将赫连翊关进了夏季牧场,削去了他的羽翼,完全控制了他。现在你是孤立无援,谁也帮不了你了。你若还想等着他来救你,那可真是痴心妄想!”
“这话你错了。”裴静本来并不打算搭理这假皇帝,听到这话忽然开口,慢悠悠地反驳,“我可从没指望赫连翊能来救我,他能把自己照顾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指望着他来救我,那我还不如指望着天上下个雷,把你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