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总督大人极快地反应过来,“好哇!赵县令,你以前也与你女儿勾结,偷偷将官府军械倒卖,中饱私囊!”
今日天气晴朗,赵县令的脸在光下一阵惨白,他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等赫连翊开口,总督大人已经火上眉梢,怒喝道:“来人,将赵大人捆起来,押到城楼底下吊起来!”
赵县令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忽然就地晕倒,似乎晕倒后,就算被吊在城墙上,他也可以装不知道。
眼看着赵县令要被拖走,赫连翊忽然灵光一闪,抬手将人拦住:“慢。”
总督大人振振有词:“三殿下您放心,我一定严惩此贼!”
赫连翊却忽然冲总督大人笑起来:“大人莫急,我有个更好的方法。”
总督大人流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赫连翊脸上笑意渐浓,他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他笑时有种孩子般的天真,让人会忽然意识到,在他的身份之下,藏着一个单纯又干净的少年。
总督大人被这个笑容迷惑,也跟着笑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赫连翊把赵县令扣下了,一声令下,把总督大人吊在了城楼下。
总督大人在城楼下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引得四方百姓驻足观看,惊呼可怜。
可惜赫连翊听不到,在他调换人的同时,大夫给裴静开了药。为了喂药,赫连翊不得不把裴静给叫醒。
屋里很安静,裴静一直睡得很沉,直到赫连翊把药给他端来,轻轻拍拍他的背,把他叫醒,哄他起来喝药。
裴静的手臂缠着厚厚的纱布,看似手臂伤得最重,却恐怕是他浑身上下最轻的皮外伤。他勉强撑起来喝药,意识并不清醒,另一只手一直捂着胸口。
赫连翊一边给他喂药,一边跟他闹着玩:“梁万春,裴少宸,你感觉如何?”
裴静过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开口:“你怎么……忽然叫我名字?”
“看你睡得太沉,怕你出事,想喊你几声,帮你把魂叫回来。”
裴静又过了许久,才断断续续说道:“不必担心……我……只是没力气……其实根本……睡不着……”
“啊?你怎么不早说!”
赫连翊一下子急了。
“我难受,不想你跟着难受。”裴静的每句话都像是故意往赫连翊心上捅软刀子,“其实……我看……看你昨夜,在我身边睡得很安稳……我就想……我先陪着你。”
赫连翊的手一顿,他先前游移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给裴静喝这样的药,现如今再一想,已经别无他法了。
“这几日你就歇着,我让大夫给你开了药,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裴静听闻,忽地呛了几声:“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足够了。”赫连翊舀起一勺汤药,恶狠狠朝裴静嘴里灌,“你要相信我!”
裴静被迫点点头。
此时必须心硬,赫连翊不仅把药汤全给赫连翊灌了下去,还在汤碗里加了一碗热水,让他一滴不剩地全把残剩的水也喝了。
喝完这一碗药,裴静这才迟迟想起来,他揭去嘴角的药渣,轻咳了几声:“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你发现了?可惜已经晚了。”赫连翊将碗端到桌边挪开,在床边坐下,作势要解开衣服,边解边恐吓他,“喝了这碗药,你就只能听凭我使唤,今夜你插翅难飞。”
裴静顺势就往床上躺,他本就只穿着最简单的衣服,衣服是合上还是解开,全靠腰间系着的衣带是松还是紧。他目前仅存一只手可用,却丝毫未耽搁他完成一连串的动作。
“不必等到晚上,公子要是有闲情雅致,现在就来吧。”
赫连翊低下头去,裴静勾着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深深的,甜蜜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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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鼠不了,过几章就甜。
第247章 温柔乡
可惜这份甜蜜之持续了片刻,裴静喝了药,很快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病发。他倒是没有一下子又开始高烧,但却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
药开得猛,裴静咳了几声以后,很快就出现了新的症状,他紧紧捂着胸口,不出片刻便浑身冒冷汗。赫连翊平静地开门,叫人去打来热水,下人不过来回一趟的功夫,裴静的衣服就全湿透,整个人就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似的。
每咳嗽一声,赫连翊都觉得心被什么东西尖锐地刺了一下,他手忙脚乱地拿毛巾给裴静擦去脸上的冷汗,却被裴静用力抓住了手腕。
裴静抬起眼眸,他的睫毛上一片水雾,好似刚才在大雨里淋过,浑身湿透,汗水缓慢地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滴,半蜷缩着,衣服半敞开半系着,用一双明亮又幽暗的眼睛盯着他。
“不用。”
裴静任凭汗水往身上滴,却不管不顾。
赫连翊脑子混乱,脱口埋怨了句:“你别逞强。”
“我还有什么好逞强的,让你看到了我现在这副样子,我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裴静说话的音调比平时更低,有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散漫,赫连翊敏锐地察觉到,他没有办法用寻常的语调说话。汗水掩盖了裴静面对爆发的伤痛无计可施的绝望,穷途末路的时候,特别想抓住些什么,所以牢牢抓着赫连翊不放。
裴静掐紧了赫连翊的手腕,赫连翊不愿跟裴静较劲,他没有挣扎,只觉得那种感觉,像是一块冷冻的冰贴在皮肤上,让他也不禁直打冷颤,却被意外地把他黏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我不仅看到了你现在被伤病折磨的样子,我还知道你内心的煎熬,比你身上的痛苦更让你难以忍受。”赫连翊并不反抗,他知道这会儿安慰裴静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接着刺激裴静,让裴静保持清醒。
“你害怕听我说这些,但是却又忍不住试探我,因为你生病了,所以特别需要人来爱你。你觉得愧疚,觉得没法再帮我了,但你又特别想看到,我为你担心得不得了的模样。”赫连翊挨过去一点,眼看着就能亲他一口,还是忍不住将他眼角的汗水擦了,“大夫说你思虑过重,已经伤及心脉了,再这样下去会有性命之忧,你就当时为了我,什么都别想,只安心睡觉,如何?”
裴静闭了一会儿眼睛,他闭眼时,一滴汗水从他眼皮上滚落。赫连翊不由得咬紧牙关,他觉得裴静眼下的状况,离走火入魔只有一步之遥了。
裴静沉而慢地开口,他低沉地回答:“我安心不了,越到这时候,我越惶恐不安。我连觉都不敢睡,我怕睡过去真的死了,我怕睡梦里你会离开我。”
难怪总是拱来拱去。赫连翊实在是不忍心,在他干涩的嘴唇上,舔了一下。
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除了舍身安慰,赫连翊也没有别的招了。
天将降大任于总督大人,可怜的总督大人挂在城门上哀嚎,而屋内却日光昏沉,那一笼青纱帐遮下来,像一片密不透风的神鸟的羽毛,将一切都笼罩其中。
赫连翊有点发怵,他有种错觉,裴静是一只水妖,在一场暴雨中从大海深处爬上来。或许是海底的一种从未见过的鱼,又也许是类似蛞蝓一般冰冷的生物,色彩鲜艳,但却浑身带着毒和刺。
只要赫连翊闭上眼,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海底来的怪物,外壳又湿又冷,躲在坚固外表之下的柔软部分,却会缠在人身上贪婪地吸食,让人喘不过气。
他成长在四季分明的草原,水来自雪山和湖泊,可大海的深处却很陌生。非常奇怪,以前赫连翊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只会觉得裴静是一只干净的白鹤,再不济,也是只淋了雨的野凤凰。
好猛的药,一碗下去,如同白娘子喝了雄黄酒,赫连翊十分害怕裴静忽然现原形把他吓一跳。但此种情况并未发生。裴静的心病比身体上的伤更重,而且裴静又不信什么神神鬼鬼,一旦走入绝路没有寄托,就会一直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