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静深深地叹了口气:“而今灵州灾祸已除,百姓安定,皇兄已无后顾之忧。”
“可朕差点失去了一个亲人。”
裴静听闻,愣了愣神,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话:“多谢皇兄挂怀。”
“谢别人去吧,你最该谢谢高桥特使。”
高桥特使的轻功出神入化,来无影去无踪,奎木狼无法察觉到她在暗中跟随他们。也多亏了高桥特使,在裴静被刺了一刀后,趁乱将他拖走,给他最快地止了血,当然还发现了一点诡异的事。
裴静身上的血好像出的也太多了点,他就好像一颗破了皮的汤圆,高桥特使一抓一手血,着实让她震惊万分。
这血的粘稠度是正常的吗?高桥特使虽然很少动手,但又不是不知道人血是怎样的。
当时火光四起,高桥特使没时间想那么多。高桥特使永远这么冷静,哪怕裴静性命垂危,她也一副已看淡生死的模样。她将裴静扛回来,不紧不慢地叫来太医,以及,为了防止他跟待产的孕妇一样大出血而亡,高桥特使无情地给他来了几十针,封住了他浑身上下所有重要的穴位。
可这些,都还不是皇帝想要听到的。
“你替朕出去查案是假,实则是想确认赫连翊是否逃离了洛阳,想暗中将他放走。你欺君罔上,罪不可赦!你自己说,朕该怎么罚你?”
“皇兄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
皇帝嗤之以鼻:“朕可从来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好吧,看来皇帝觉得他现在解释就是掩饰。
裴静想了想,还是承认:“皇兄猜的没错,我出去查案,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把握能查出些什么。我只是隐约觉得,此事与奎木狼有关,可奎木狼当时又不在洛阳城内,若是让奎木狼就这样将赫连翊带走,再加以煽动,恐怕真如皇兄所想的那样,他们会联合起来,于我朝不利。”
皇帝放下茶碗,他倒要听听,裴静还能编出什么话来圆回去。
“我到了灵州,深夜在山中发现了几个屠杀村民的杀手,他们说是受圣使的指派,在山中潜伏,残杀百姓。”
“圣使?”皇帝只是稍有惊诧,“我朝没有自称圣使之人,既然是圣使,想来是西域之人。”
“皇兄圣明。”
皇帝不太喜欢熟悉的人拍马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绷着脸:“你继续说。”
“在抓住这几个杀手之后,我将他们斩首示众,我料想那名圣使发现手下的人被杀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或许会趁我远离洛阳,对我痛下杀手。而我身边又没有侍卫,处境非常危险,所以只好另想办法。”
裴静所说的确实实情。当时,他已察觉到了危险,自己在外孤身一人,唯一的侍卫还跑了,雪上加霜的是,赫连翊还被当成了这些杀手的首领。
裴静一怒之下,将这些杀手全砍了头。之后他在愤怒中怀疑了一天的人生:他这几年让赫连翊跟在自己身旁,好吃好穿地招待着,找人教赫连翊读书习武,没让赫连翊受半点委屈。关键时候这人连人影都没见着,他怎么能这么倒霉。
现在自己落入危险之中,赫连翊不仅半点没帮上忙,想必这会儿还在心里记恨自己,那他这些年岂不是白干了?!
他什么身份?他想要什么得不到?他咽不下这口气,受不了这天大的委屈!
不管怎样,裴静不能容许赫连翊占自己这么大个便宜,赫连翊是他自己放走的,但他这会儿又不乐意了。
赫连翊很了解他,他的确就是很拧巴,聪明又心细,却也因为心细而敏感,容易钻牛角尖。而且越是拧着无人开导,他越有可能做出故意吓坏所有人的事情来。
裴静另想了个办法,而他所说的另想办法,就是在刺史府,让刺史大人叫来了十名绣娘。
这十名绣娘都是灵州城内最好的绣娘,裴静深夜把她们聚到一起,要他们替自己织一件软甲。
原先赫连翊跟他提过一次,奎木狼身上穿着刺猬甲,因而躲过了攻击。这会儿裴静正拧着呢,赌气要一件一样的。绣娘们哪里织过这种东西,她们个个面露难色,怯生生地说自己织不了。
裴静见她们都没了主意,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取出十两黄金放在桌上,拿手指轻轻一敲。
“这里有十两黄金,我只给你们一夜时间,织好了我就再加十两,人人有份。”裴静的目光从每位绣娘身上略过,微微一笑,“你们只有一次赚大钱的机会,而我呢,也不缺钱。”
啊!黄金敲打桌面的声音,简直如同仙乐呀!
绣娘们原先一个个缩在凳子上,面露苦色,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看见黄金,眨眼之间个个都两眼放出金光。
可见只要钱给的够多,什么样的衣服都织得出来,人的脑子也转得特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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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特使跟着裴静这段,91章皇帝有说过,他派了高人前去相助。
高桥特使: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114章 诡计多端
绣娘们七嘴八舌讨论了一阵,提出用榕树的藤来编织软甲。榕树寄生在别的树上,垂下来特别软,又极有韧性,最适宜做贴身的护甲。
既然选定了方案,那就立即执行。
她们彻夜为裴静编织衣服,以榕树和藤为料子,不出几个时辰,就为他编织了一件轻薄如翼的软甲。
裴静当然是立马就穿上了,以防不测,并爽快地赏了她们不少金银钱财。
皇帝听闻他身上当时穿了软甲,难得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是说,你提前就做好了防备?”
“是。”裴静略过了中间他那一大段纠结的情绪,在皇帝面前,他永远都是温柔又无半点私心的模样,直接说了找绣娘们织软甲的事。
“那你怎么会流那么多血,朕见你抬回来是性命垂危,身负重伤。”
裴静很无奈地笑了笑。
这又是另外一个局了。
绣娘们拿榕树和藤蔓做护甲,让裴静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裴静先是让绣娘织了一件软甲,之后等进了山,他又谎称晚上饮酒后身体不适,要出去走走,趁机偷偷溜出去,去山中寻找龙血树的下落。
龙血树,他曾在医书上看到,此树的汁液鲜红如血,难分真假,只有深山老林中才有。
这可真是老天爷相助!裴静找到了龙血树,并上去割了几刀,果然发现这种树的树汁与鲜血十分相似。
裴静将龙血树的汁液收集起来,用软皮袋包好,塞进软甲内,以防不测。
一个人在外只能靠自己,虽然是下下策,不怎么光彩,有损皇家威严,但裴静还是决定把对面的人,先引出来再说。
之后,他就遇到了赫连翊。
赫连翊并没有走,而是悄悄跟着他,一直跟着他来到了山里。见到赫连翊的那一刻,裴静内心百感交集。
他很高兴赫连翊舍不得自己,哪怕周围这样危险,依然没有抛下他走。而他一旦兴奋起来,精神状态跟盈玉公主如出一辙,带有一种诡异的疯癫。他们都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出生在皇家,血脉中流淌着难以撼动的控制欲,还有不顾一切的执着。
裴静当时表现得非常淡定,但他心中已经了一个全新的计划。他不能让赫连翊留在这里,有人明摆着要陷害赫连翊,留在这里对赫连翊非常不利。但也不能就这样放赫连翊走。在他们一同成长的这些年里,他们之间有了很多旁人无法触及的感情,裴静想要把它留住。
希望你永远都爱我,永远都惦记着我,哪怕天各一方,此生不复相见,也要永远都爱我。
你既然选择了当我的侍卫,一辈子都要对我忠心耿耿。
当他产生这样一个念头之后,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已经想到了一连串缜密的计划。他不仅想到了后续该怎么做,怎样一石三鸟让赫连翊永远忠于自己、让皇帝满意、以及杀掉奎木狼,他甚至连在几个月后,怎么跟皇帝交代这件事都想好了!
“我故意落入奎木狼的圈套,用龙血树伪造了血迹,让奎木狼以为自己得手,并且真正杀死了我。如此一来,他便能顺利将赫连翊劫走,带回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