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珣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是我命苦,当初糊里糊涂地就被送到了东宫,也没个选择的余地。如今落魄了,连你也不顾往日情分,一起来为难于我。”
他这几句话说的,又是语调幽怨,又是楚楚可怜,连贺涛都忍不住看了晋王一眼,怀疑他和棠溪珣之间的关系了。
晋王道:“那你可误会了。你打小就进了东宫,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喜欢的不了了,还想把我带回我那里,谁知道,你却是太子的表弟。这些年来,我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惋惜呢。好在如今……”
他环顾了一下东宫的殿宇,又复看向棠溪珣,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志得意满的狂热神色来,说道:“如今我愿意给你一个栖身之处,你可想来跟着我么?”
此言一出,贺涛十分震惊,不由上前一步,脱口说道:“殿下!”
他向来心胸狭窄,被棠溪珣毁了一番筹谋,更是恨他至深,觉得此人危险至极,这次就没打算让他活,却未料晋王竟存了拉拢之意。
晋王却一抬手,道:“你莫说话。”
贺涛打心眼里也很看不上这种靠着出身就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皇亲贵胄,见晋王这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心中暗骂。
于是,他索性也不与晋王多说,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与一名站在最门口的黑衣人耳语道:
“晋王不可信,你去东值房找咱们的人把调动人手的令牌取来,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棠溪珣。”
贺涛吩咐这人正是贺子弼。
刚才听见晋王对棠溪珣说的话,他也是一脸的难以言喻,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走到哪里都能碰见有人被棠溪珣迷得神魂颠倒,实在恶心透顶。
肚子里正暗骂着,此时听到贺涛这样嘱咐,贺子弼正中下怀,答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向门外挪了挪,寻找离开的机会。
晋王正背对着他们,没注意到这些,倒是棠溪珣仿若无意般地向那里瞥了一眼。
而后,他很快转开目光,微笑着问晋王:“殿下是想让我追随于您,为您效力?”
棠溪珣眉眼含情,色若春花,一颦一笑之间,让晋王看得发怔,不由调笑道:
“也可以这么说,用哪里效力都是效力么,本王要的,就是你的身、心皆属于我。这可是本王多年的期盼啊!”
棠溪珣感受着他那滚烫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地梭巡,淡淡地说:“哦,是么。”
他心中冷笑。
晋王在这里说得再好听,都还不足以打动棠溪珣那副铁石心肠。
更何况,他辅佐太子多年,对于太子这些个兄弟,也十分了解。
晋王薛恒,仅仅与太子的年龄相差了九个月,却从小到大处处矮了兄长一头,心中自然不平。
一方面,他狂热的渴盼着能够得到太子的一切,另一方面,性格却又果决不足,阴险有余,不敢与太子公然作对。直到薛璃出了事,才敢站出来耀武扬威。
对于这种人,棠溪珣正眼都不屑多看,他倒在这得意上了。
棠溪珣想到这里,不禁笑了。
他对晋王连虚以委蛇都不屑,笑容中充斥着说不尽的嘲讽。
晋王一怔,胸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意,冷声问道:“你在嘲笑我?”
棠溪珣笑道:“不敢,不敢,只是觉得殿下有趣罢了。”
“棠溪珣。”
晋王的脸色冷淡了下去,说道:
“本王奉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把自己当成个什么东西。我如今还愿意多看你一眼,不过是想尝尝我那位好大哥尝过的滋味罢了,你得意什么呢?”
棠溪珣挑了挑眉,倒不生气。
只是听晋王这口吻,分明是觉得自己和太子之间关系不正当,原来可没见他这么想过。
——难道是贺家给了他什么消息?
棠溪珣并不知道正是贺涛把陶琛所给的《上邪》诗笺拿给了晋王看,才说动了晋王合作,不过他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此时越是否认越是无用,于是棠溪珣索性耸了耸肩,道:“那你尝的不也是他剩下的?”
晋王:“……”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棠溪珣在说什么,禁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只笑得前仰后合,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
“竟是真的?哈哈哈哈哈!竟是真的!棠溪珣啊棠溪珣,没想到你瞧着冰清玉洁的,果然早就被他给玩透了!我们这位贤德太子,倒是真会享福啊!”
“殿下何必如此惊讶,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
棠溪珣微微笑着,说:“他给了我想要的东西,我陪他玩一玩也无甚不可,但让我跟着你,就看你能给什么了……我是担心你给不起。”
他的语气十分轻蔑,晋王不禁骂道:“你还真是下贱。”
棠溪珣失笑,戏谑道:“哎?怎么骂人呢?我不过合理交易罢了。谁想要我,都得拿着权势银两来换,这样的人排着队都排不完,我已经很挑剔了。但你呢?”
他漂亮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好似汪着水的明眸将晋王从头到脚慢慢地打量了一遍,轻笑道:
“别人看不上你,你主动上门舔。你说咱们谁更贱?”
棠溪珣这番话说下来,别说晋王,只把贺子弼都给听得呆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惯爱装模作样的家伙竟然如此不客气,一张嘴的攻击力简直堪比毒箭,刻薄到了极点。
“棠溪珣!”
果然,晋王脸上也挂不住了,被棠溪珣说得勃然大怒。
他一把将棠溪珣拖到自己跟前,捏住他的下巴抬了起来,冷喝道:
“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跟本王说话?太子都被我扳倒了,你以为棠溪家还能保得住你?!”
棠溪珣被他拽得踉跄了几步,他也没有反抗,顺着晋王的力道抬起头来,慢慢地说道:“太子不是你扳倒的。”
晋王脸上的怒意一顿。
棠溪珣又道:“太子出事之后不久,我已经奏请皇上查过你和英王了。殿下书房里,前一阵子没丢过一些信件吗?”
他声音轻柔,却听得晋王毛骨悚然。
那一瞬间他手指发颤,竟脱手松开了棠溪珣,后退一步,指着他只是说不出话来。
“瞧你这胆子!心里纵使想了千遍万遍,又怎么敢真的跟你大哥动手呢?”
棠溪珣笑了,摇摇头说道:“贺家的人告密东宫谋反,背后一定另有主使,你却竟敢连他们都敢用,不怕反过头来反倒成了给他们背锅的,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吗?”
不得不说,棠溪珣的话虽然让晋王恼怒,但确实字字句句都说进了他的心坎里面,令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片刻之后,晋王转过头去,看向了贺涛。
贺子弼趁机悄悄离开。
贺涛也没想到棠溪珣口齿如此厉害,见事又这么敏锐明白,一时心头也不禁带了几分凌乱,说道:“棠溪珣一向心思狡诈,殿下且莫要听他挑拨离间。”
晋王道:“这是自然,我与先生合作,又怎会不信你?”
只是,他的话虽是这样说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放开了棠溪珣,说道:
“正好,眼下就是我要倚仗先生的时候,这边的事,就由你们来做吧!本王去把父皇请来,让他好好看一看东宫的这条密道,以及里面的魇镇之物!”
棠溪珣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然几句话就把他给吓跑了,贺涛心里很是不屑。
但转念一想,晋王对棠溪珣歇了拉拢的心思,对他而言倒是件好事。
虽然这是因为晋王受了棠溪珣的挑拨,对他们产生了怀疑,但他们本来也并未打算与此人长期合作。
于是,贺涛低下了头,做出一副谦恭的姿态,说道:“不管殿下想让小人做什么,小人都愿为殿下分忧!”
他的态度显然让晋王重新满意了几分,点了点头,又狠狠看了棠溪珣一眼,说道:“那你们就给本王好好招待棠溪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