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承林临走还不忘去抓棠溪珣,说什么也要很很折磨这可恶的家伙。
可棠溪珣却早有准备,拿起桌上的茶壶朝着窗外丢去,“啪”一声碎响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他高声喊道:
“我看到二皇子了!快来人,昊国二皇子在这里!”
侍卫们来到这里,到处搜查无果,还撞破了这么多达官贵人的丑事,都急于立功,听到喊声,顾不得分辨真假,连忙纷纷朝着楼上涌来。
管承林来不及再拉棠溪珣,只得立刻转身推开侧门,匆匆逃离。
棠溪珣却没有追赶,而是施施然坐了下来,歇了口气。
片刻之后,展焕带着人匆匆赶到,破门而入。
眼看房中一片狼藉,只有棠溪珣自己坐在里面,展焕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面前,问道:“你怎样了?可有受伤?”
棠溪珣抬起头来,看着展焕关切的眼睛,微微地笑了,说:“我当然是安然无恙。多谢展大人的援手以及关心。”
展焕一个晃神,然后他立即退开,轻哼一声道:“谁让我欠了你的酒,不得不还人情。”
“哦,你说那酒啊!”
棠溪珣道:“我开玩笑的,那不是什么宫廷赐的御酒,只不过是在大街上随便买的而已,车夫本来想带回去喝,被你喝了。我已又赔了他两瓶,展大人不要太自责。”
展焕:“……”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这人。
棠溪珣却笑了,长身而起,拱了拱手道:“但不管怎么说,都要恭喜展大人立下大功。今日撞破了这处赌场,可谓是功德无量啊!”
烛光亮在他的眼中,将他苍白的肌肤映照得分外柔和,却又说不出的清冷,宜笑宜嗔,若冷若热。
“立大功?”
终于,展焕将目光从棠溪珣的脸上转开,冷冷一笑,说:“我看是摊上大事了才对吧?如此多的朝廷官员,竟在此处放浪形骸,做出种种不堪丑态,偏偏被我给碰上了……”
他转头问棠溪珣:“这就是你一开始想要合作时,和我说的社稷之功?”
棠溪珣道:“不错,这里是昊国设立在西昌的据点。”
展焕一震:“可有证据?”
棠溪珣道:“你选择跟我合作的一刻,应该就准备相信我的话了吧?”
——其实他一点也不信。
因为他深知棠溪珣的狡猾、功利和狠毒。
他选择合作,只是因为——
展焕深吸了一口气,道:“即便知道了是昊国的据点,我们也无法再查得更深了。”
棠溪珣道:“最起码这处地方算是废了。”
确实如此。
现在的情形就是,西昌不愿和昊国宣战,就不能把这件事做得太绝,否则撕破脸了也没有好处;
但相应的,昊国自己理亏,就算被西昌杀了手下,捣毁了据点,也只能自认倒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此,棠溪珣和展焕都心知肚明。
展焕沉吟了片刻,又问:“那你说的二皇子跑到哪里去了?”
棠溪珣摊一摊手,苦笑道:“自然是跑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纵然有心也拦不住他,还得劳烦展大人派人找上一找了。”
当下,展焕便下令继续搜查管承林,棠溪珣也站起身来,跟着他一同出去。
而在离开的时候,棠溪珣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晦涩难辨的神情。
他还记得刚才在管承林极端愤怒之下喊出的那句话。
——“还我性命!还我双腿!”
这是否代表着,他对前世发生的事情还隐约有些印象?
棠溪珣现在非常想知道前世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没有重生,他甚至还不会有这样多的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系统提供的那本书中,所有的情况乍看起来如此吻合,将外面的表象揭开,内里真实的原因却又如此的天差地别。
比如书中描写,管疏鸿利用药物玩弄别人的身体,控制别人的精神,再以此发展奸细,完成霸业,现在看来,不能说这事情是完全胡诌出来的。
因为确实有这样的药,有这样的情节。
可是做这事的并不是管疏鸿,而是他的父皇,真实的手段虽然不体面,也远远没有书中形容的那样龌龊。
棠溪珣现在越来越感觉到,这书就仿佛街上胡传的谣言,要不就是那种街头乱写的话本子,只知道些事情的皮毛,剩下的就任意演绎。
因为管疏鸿是其中的主角,为了增加他身上的情节,甚至会把其他人做的事情都张冠李戴到管疏鸿的身上。
这真相一点点被揭开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从一开始,他会去接近管疏鸿,使出百般手段来引诱对方,肆无忌惮地吐露出虚假的爱语,都是因为他相信了管疏鸿是个无耻的种马。
所以,他们不过是在相互玩弄罢了。
但如果,管疏鸿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出于真心,没有伪装……这段建立在虚假基础上的关系,又该如何抉择呢?
光是看着眼前的赌场,棠溪珣就知道昊国的君主有多么野心勃勃,两国之间的和平只是短暂的假象,上一世昊国与西昌之间战争的爆发绝非偶然。
既然这场仗早晚会打起来,既然管疏鸿无论如何都还是昊国的皇子,也确实当上了下一任的君主,那么,只有两条路可走。
就此结束与管疏鸿的这段关系,纠正之前的错误,及时做好与他为敌的准备。
或者,继续用柔情与缠绵构筑陷阱,让管疏鸿不能自拔,以己之喜为喜,以己之恶为恶,直到他彻底迷失,为了自己放弃他的尊严、身份、国家、前程……
棠溪珣觉得迷惘,对管疏鸿,也对自己……对他们的命运,他们的将来。
第70章 交光升明月
前世,世上可真有前世?
管疏鸿也不知道答案。
但最近在他的梦境中,确实总是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一些记忆中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睡前,管疏鸿在桌边坐下来,认真地写下今天听下人们奏报上来的事。
——棠溪公子白天一切安好,一直在翰林院与同僚修书,也没有受到什么狂徒骚扰,一日三餐都按时用了,看起来比较爱吃清蒸鲤鱼,还喝了自己派人送过去的雪参老鸭汤。
看来他过的不错,管疏鸿就也觉得挺开心,特意记上,明天让管家请个做鱼好的厨子过来。
然后,他又忍不住翻到下一页,在上面写了“见面”两个字。
棠溪珣也忙了有几天了,明日休沐,自己应该可以去府上看看他,说些体己话。
他要将这些日子都记住了,见不到棠溪珣的时候,翻翻小本,就能回味。
写完后,管疏鸿将灯一吹,躺下身来。
天气渐热,旁边的窗子开着,晚风带来洋槐丁香的淡淡香气,中间还夹着一缕格外清幽的气息,那股味道让人觉得心安甜蜜。
于是,管疏鸿翻了个身,摸到了棠溪珣被他摆在枕边的那件衣裳。
一时困意逐渐袭来,管疏鸿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睡极为安稳,睁眼醒来就是大天亮了,他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棠溪珣的休沐,洗漱过后便吩咐下人备马,想着到了棠溪珣府上,还能跟他一起用早膳。
就这样,马蹄轻快,一路到了棠溪府,门口竟然没人拦。
管疏鸿畅通无阻地进了棠溪珣的房间,却发现,棠溪珣身上穿着寝衣,外头随便披了件长衫,正在桌前疾书着什么,不时还咳嗽两声。
——难道他竟是一夜没睡?这怎么成!
管疏鸿心里发急,刚才看见棠溪珣的甜蜜和雀跃一下子都散了,他连忙走上前去,又不舍得怪他,柔声劝道:
“你这是在忙什么事?这样熬着身子怎么受得了。你歇歇,有什么能干的我来帮你好吗?”
管疏鸿说着,就往棠溪珣面前那写满了字的纸上看去,却在那昏黄的灯光下,赫然看到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