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倒是长本事了,但这安慰真还不如不说。
棠溪珣不由苦笑道:“谁是主角我都去当官配?我的出路还真多,那可实在太好了。”
管疏鸿会死?
他心想,这是他刚刚重生时的第一个心愿。
那时他心中满是激愤,巴不得一刀戳死眼前这个人才好,无奈因为管疏鸿是主角,剧情的力量保护他,棠溪珣才只能委曲求全,假意迎合。
没想到兜兜转转间,这个目标竟也算间接地一步步达成了——
只要管疏鸿这样继续下去,整本书越来越面目全非,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失去他的一切。
但此时此刻,管疏鸿终于可以快点去死了……
不,棠溪珣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其实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他好不容易才将管疏鸿哄成现在这样,不管管疏鸿以后会做什么,最起码由他来做主角对自己是有利的。
若是换个人,他还得重新再哄上一遍。
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愿意让管疏鸿死。
这件事也不是不能挽回,读者们现在之所以不满意,是因为杀死管承林这件事可能影响到管疏鸿的事业线。
那么先尽量降低这件事的影响,就可以稳住满意度,不让它再进一步下降。
棠溪珣到底不是会因为突发情况而方寸大乱不知所措的人,虽然没有完全捋清楚自己内心的情绪,但却很快想到了事情接下来的处理办法。
他推开管疏鸿,对他说道:“管承林的尸体和死因需要处理,我们不宜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了。”
管疏鸿点了点头,又说:“你放心,我有善后的办法。”
棠溪珣却一口否决,果断地说:
“这件事你别再管,我之前已经安排好了。”
他道:“此地的乞丐大部分都是犯罪之后四处逃窜的流民,为了隐藏身份逃到此处,以乞讨为生。平日里欺软怕硬,无恶不作,多次骚扰良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之所以会把管承林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棠溪珣早就料到,他们两边遇上,以管承林的傲慢,以及乞丐们的贪婪,必然会发生冲突。
他本来打算等管承林吃够了苦头,自己再露面的,没想到晚了管疏鸿一步。
那么整件事情就可以演绎成昊国的皇子自己跑到了西昌的赌场去,被发现之后试图隐瞒身份,却不小心遇上了一帮恶丐抢夺银两,最后被挤压践踏而死的意外。
说着,棠溪珣唇角勾起一抹冷嘲,带着种说不出的意味:
“我从一开始就谋划着要这样杀死管承林,所以其实你不来,他也必死无疑。”
然而下一刻,那抹讥讽就被一股温柔的暖意覆盖。
管疏鸿在他唇角印下一吻,低低道:“胡说。”
棠溪珣蓦然抬眼,便看见一双热烈而深情的眼。
“你若想放任他死,根本就不用出现在这里,只要派几个人混在乞丐中不断挑动他们的矛盾就行了。”
管疏鸿一字字地说:“小骗子,你是想杀他,但为了我留手了。”
棠溪珣没有再承认或是否认,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
在这短短的光阴间,旷野中却似回荡着令人心悸而又心动的、长久的寂静。
而后,交叠的衣袖下,管疏鸿握住了棠溪珣的手,十指相扣,肌肤相贴,仿佛无论如何也不能分开。
管疏鸿轻声地说:“我们走。”
出了这里,两人才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原本刚才,到处都在寻找着昊国二皇子时,就已经到处都闹得鸡飞狗跳了,结果偏偏也赶上这时候,人们不知不觉发现,街头多了一批奇怪的人。
他们脸上戴着面具,身上穿着布满缭乱花纹的衣裳,看起来十分诡异,如突然冒出来的游魂似的,若无其事地在人群中游荡。
一开始,人们只是莫名感到不安,便都纷纷下意识地远离了这些人。
然而突然之间,有一个面具人抽刀暴起,竟将一名刚从赌场出来,要哆嗦着上轿的富商拦腰砍成了两段!
血光四溅!
“啊!杀人了——”
这下顿时引起了大家极端的恐慌,人们开始尖叫着四散奔逃,
可那些面具人却仿佛幽灵般地无处不在,怎么也摆脱不掉,拥挤之间,周围一片大乱。
不知是谁尖声叫道:
“这是白灵兵啊!是白灵兵又现世了!”
这叫声似乎就在棠溪珣的附近,凄厉无比,听得他浑身腾起一阵寒意。
他顺着喊声望去,却发现那发出声音的原地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了人,更是为这场意外平添了几分诡异。
白灵兵,实际上是一伙作乱了好几个朝代的邪/教。
但由于他们穿着怪异,举止如同僵尸,并且往往只在灾荒、战乱的年月公然出现,所以久而久之,便被穿成了魂灵鬼怪一类的东西,也被民间悄悄称为“阴兵”。
此时,他们的出现和杀人,不光是威胁到了人们的生命安危,更带来了一种精神上的震骇。
街头到处都是狂奔的百姓,简直不知道跑到哪里才安全,巡逻兵们大声呵斥,并拔刀与这些白灵兵交战,却也无济于事。
顷刻间,又有四五个人当场毙命,就在不远处,还有道火焰冲天腾起,竟不知是什么地方失火了。
这下,有人嚷嚷着救火,有人哀嚎哭泣,有人四处奔逃,更是满城乱成了一锅粥。
管疏鸿和棠溪珣的下属们都被挤丢了,好在管疏鸿牵来了一匹马,带着棠溪珣翻身而上。
棠溪珣向着火势燃起之处张望,赫然发现,那被烧起来的地方竟是位于附近的万寿佛塔!
这一处佛塔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乃是西昌开国时祈福祭天所建,是国家太平,百姓福祉的象征。
民间家中有人生病,往往也会来到这里磕头祈福,并以容器收集塔檐上溅下来的雨水泡茶喝,据说灵验无比。
连棠溪珣幼时都几次被父母带到塔下,叩拜这座古朴而又神圣的建筑,希望能得到它的保佑。
但此刻,正是这座宝塔,被那些白灵兵点起了熊熊大火!
里面的僧人们倒是都跑出来了,这时正慌慌张张地运水救火,周围的百姓们见状,胆大的也顾不上害怕,纷纷从家中抬水帮忙。
五城兵马司简直忙得不可开交,连忙又拨了人过来救火。
大家如此慌张,这不光是因为心疼佛塔,关键还在于,就在半月前,皇帝的长生牌位才刚刚被挪入佛塔中。
皇上对此可谓是重视无比,又是沐浴焚香,又是特意选了吉日吉时,如果牌位因此被毁,那也实在太不吉利,谁也想不到会引起怎样的雷霆之怒。
然而人们哪怕倾尽全力也是徒劳。
只见那火焰有如怪蛇一般吞噬着塔身,大街上还有白灵兵在不断四处砍杀,热气四处蒸腾。
棠溪珣也随着拥挤的人群撤离,看着马蹄踩过地上的鲜血,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十分奇怪的念头。
他觉得,这些白灵兵的目的并非要杀人,而更多的是恐吓和制造动乱。
棠溪珣目前看到那几个出事的人,几乎都是官员或者富商,并没有普通百姓,说明他们并不是滥杀无辜,这就已经不像传说中白灵兵的作风了。
一切都透着股如同天谴一般的诡异与巧合,仿佛今天注定要出点什么事。
棠溪珣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这座巍峨高塔。
如今火势难止,以后恐怕世间再也看不见这塔了,是不是也代表着神明的庇佑即将消失?
瞧见塔身上的“卍”字在火光下闪耀出格外金灿灿的光芒,仿佛带着灾祸般的不祥,将心里那股不安翻搅的更加分明。
棠溪珣神色一凛,脱口说道:“小心!”
——“喀嚓!”
随着他的话,一声巨响传来!
竟有一截木梁在火焰的焚烧之下折断,冲着他们当头砸下,管疏鸿反手护住棠溪珣,往旁边一躲,木梁便砸在了两人前方的空地上。
火星四溅之下,竟在他们的周围也燃起了一道火龙,将他们包进了这一片的烈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