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棠溪珣和管疏鸿的事,他们都听过不少。
就算以前没听过,今天薛璃闹了这一场,该听的也都听了。
所以拼拼凑凑,这些不认识棠溪珣的昊国人对他的印象大致就是:相貌很美,性格柔弱,所以被人争来夺去也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不同的强者占有。
虽然觉得管疏鸿做的比较残忍和过分,大家心里却也明白,会发生这种事也是正常的。
古往今来,美人就是英雄享用的战利品,即便棠溪珣自己很有才华,出身勋贵,可面对强权的时候,也是一样。
更何况,对于昊国人自己来说,也一直对这位从小就身世传奇的三殿下心存忌惮,在他们心目中,管疏鸿这么癫狂也是件很合理的事。
所以谁都没有想到,棠溪珣竟然还会冲管疏鸿发脾气——甚至连鄂齐等人都是第一次见。
虽然在身材高大,性情豪迈,甚至连说话的音量都要高一些的昊国人看来,棠溪公子这样慢声细语、彬彬有礼的文士简直就是温柔的化身,就连发脾气都这么有礼貌。
听听他说话,就算是放严厉了语气也是细声细气的,激动的时候面颊和眼尾还会泛红,看起来更是我见犹怜。
他瞪人的样子,也是那么文雅,一双漂亮水润的眼睛瞪向谁,谁都会觉得心脏化了一般,说不出的好看和令人怜惜。
可最让人震惊的是,管疏鸿竟然真的被吓住了!
高大挺拔的三殿下,一改往日的强硬和冷峻,站在棠溪珣身后低垂着头,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看起来那么惭愧、内疚,甚至可以说——是卑微!
棠溪珣在他心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可以任意摆布的“战利品”而已啊。
人们悄声议论着:
“吓死了,我的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生怕三殿下被棠溪公子训斥的急了,又要动手。”
“还是头一次见三殿下如此忍气吞声。”
“所以三殿下和棠溪公子之间,占主导地位的其实是棠溪公子吗?他一发脾气三殿下就害怕了!”
“是啊!三殿下的样子看起来生怕棠溪公子不要他了。”
“难道……三殿下竟然懂得爱了?”
人们议论着,这下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三殿下是非常爱棠溪公子的,怕棠溪公子抛弃他,不要他,所以患得患失,做出很多疯狂的事来。
可是今天看见棠溪公子拿刀架着自己的脖子威胁他,他一下就被吓住了!
完了完了,殿下之前做了那么多错事,棠溪公子不会不要他了吧?
但是……为什么棠溪公子明明能够拿捏殿下,这次还会跟他回来呢?
眼看棠溪珣已经离开了院子,宗逑忍不住追了上去。
“棠溪公子请留步!”
棠溪珣站住,问道:“什么事?”
这还是宗逑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棠溪珣,虽然比对方高了半个头,但棠溪珣一抬头,他还是觉得眼前一晃,一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呃,我……”
宗逑问道:“棠溪公子,你、你还住这啊?”
四殿下之前就说过要找机会把棠溪公子放走,现在西昌太子又被抢了人一定很生气,三殿下也知道错了,或许他们应该把棠溪公子送回去了。
棠溪珣听他这么问,估摸着对方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一个西昌人,总是住他们昊国的地方不合适。
终于开始防备他了,看来是自己刚才树立的威信让他们产生了忌惮!
所以棠溪珣倒是挺满意的,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他也不想为难这些无关之人,于是温和安抚道:
“是还要住一阵子,放心吧,我在此处自然会注意言行,断不会影响两国关系。”
宗逑没想到他有这般的好声气,不禁看了棠溪珣一眼,忍不住问道:“棠溪公子,三殿下那般对你,你……你都不恨他吗?”
棠溪珣也有点奇怪,心说昊国人还挺质朴的,管疏鸿不过是把他带回了驿馆,不让他见薛璃,这好像也谈不上要恨吧。
他说:“不会的,我知道他也是一片真心。”
看到眼前的棠溪珣用平和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宗逑心神大震,晕晕乎乎地走了。
*
另一头,就在他和棠溪珣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也正在劝说管疏鸿。
不管孰是孰非,管疏鸿终究是他们昊国的皇子,看见一向高贵冷傲的三殿下在棠溪珣面前这么低声下气,大家也觉得心里挺难受的,于是也出言安慰。
“殿下,您还是早些回房歇一歇吧,这是在咱们昊国的驿馆,棠溪公子还真能不让您休息吗?”
“虽然殿下您这样欺负棠溪公子确实有一点点过分,但棠溪公子的话也确实过于严厉了……”
“殿下,别难过,天下何处无芳草,既然人家无心于您,您又何不再去找一找其他能与您两情相悦之人呢?”
结果,他们在这里七嘴八舌地安慰,管疏鸿却不爱听了。
“你们在说什么?棠溪珣这样待我有什么问题吗?”
他重重地说:
“我们两情相悦,这回确实是我办事不妥当,不喜欢他和太子接触,才硬是把他带回来的,我这哪里是有一点过分?分明非常过分!他却只是训了我几句,难道还不够爱我?我为什么要找别人?”
“……”
管疏鸿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挑上棠溪珣的不是了,虽然只挑了“过于严厉”四个字,也让他觉得非常气恼,说完之后,还觉得不够,又训道:
“棠溪珣现在与我在一块,昊国的驿馆当然也是他的家,他在这里怎么做不得主了?他不让我回房,我便该在这里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如何能自作主张回去歇着!这话若是被他听见了……”
管疏鸿想想那后果就觉得可怕,一拂衣袖,恼道:
“你们不会故意这么说来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吧!竟想如此害我,当真歹毒!都散开,我还要在这里反思错误,休得打扰!”
大家:“……”
您还需要反思吗?这觉悟还不够高啊!
但这么一闹,大家也看出来了,殿下已经喜欢棠溪珣喜欢到了不明是非和自欺欺人的程度。
不管棠溪珣对管疏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许任何人说他半个字不好,也不许说他不爱管疏鸿。
……唉,好罢。
大家只能离开,将管疏鸿独自留在了院子里。
回去的路上,有人忍不住问:“鄂齐,三殿下一直是如此吗?”
鄂齐也不禁十分唏嘘,叹了口气道:“原先也不是的,自从喜欢上棠溪公子以后,问题便稍稍严重起来了……”
不过其实他的心中也很是震惊。
鄂齐一直以为,自家主子在感情方面只会残忍粗暴地索取,使出百般手段来折磨棠溪公子,之前自己也试着建议了好几次,殿下却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他却不曾料到,原来管疏鸿居然这么顾忌棠溪珣感受。
竟好像不是棠溪公子怕殿下,而是殿下怕棠溪公子!
难道,之前是他把什么事想错了?
正在这时,迎面宗逑回来了。
有人看见他,便问道:“宗大哥,你刚才是不是去找棠溪公子了?他说什么了?”
宗逑的表情还有些恍惚,听到询问,便将自己与棠溪珣的对话简单转述了一下。
“棠溪公子并不肯走,说是怕影响两国关系,他还说,他理解殿下的真心,不恨三殿下。”
大家都听得愣住。
片刻之后,议论和叹息声纷纷响起。
有人感叹道:
“棠溪公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还能说出如此明事理的话来,真是难得。”
“我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是个性格良善温柔之人,唉,只是这般也太容易被人欺负了。”
“我刚才为了安慰三殿下,说棠溪公子过于严厉,现在想想真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