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泡温泉,身上原本只披了一件纱衣,此时从水里一站,全部都贴在身上,管疏鸿连看都不敢看。
偏生棠溪珣气哼哼就要走,他怕这祖宗当真不再理他,只好上去将人拉住了,又是赔不是又是哄。
可就是这样一拽,棠溪珣没站稳,一下倒在了管疏鸿的怀里,也愕然发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
于是那一天,棠溪珣为自己的乱发脾气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头一次发现,在他面前一向温柔的管疏鸿,竟然还能这样可怕。
他记得他后来哭得很惨,甚至连肚子里面都在痛。
管疏鸿一直抱着他,亲他的脸,和他道歉,跟他说就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才会忍不住这样欺负他,结果他好几天走不了路。
确实很懵懂,很狼狈,但那是他们的第一次。
——棠溪珣本来早已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受到了管蔚真的提醒,又让他把这些事给想了起来。
原来他们还有这样的过往,此时此刻,怎么又无端的让人难过呢?
而且该死的,会想起这些也实在不太是时候,大片大片的回忆和清晰的感官不由棠溪珣抗拒的涌入脑海,与现实交相夹击。
幻觉里,热气腾腾的温泉中,两个懵懂的年轻人带着青涩,甜蜜与好奇。
现实中,冰凉的湖水荡漾出波纹,他们彼此相爱,又心事重重。
棠溪珣感到身边仿佛有两道人影,一个是少年莽撞却又明快青涩的管疏鸿,一个是如今已经成熟高大,坚毅可靠的管疏鸿。
明明都是管疏鸿,却又有着极大的反差,分外难熬。
棠溪珣咬着牙硬挨,几乎要背过气去,意识混沌间,根本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他忍不住带着崩溃叫出了声,用力去推管疏鸿。
棠溪珣的手在管疏鸿的手臂上划出长长的指痕:
“什么在里面?……你、你出去……”
棠溪珣说不出话来了,力量的悬殊对比之下,其实他知道管疏鸿如果想,自己就毫无抗拒的的余地,此时的泪水更像是一种引诱和撒娇。
他的身体瘫软下去,口中虽在抗拒,实际早已任人采撷。
管疏鸿也知道棠溪珣素来娇气,看着虽然很可怜,但多半没有那么严重,毕竟此时他还没有真正做些什么,怎么就疼到这样的地步了?
可看棠溪珣是真的不想,今夜的情绪又似乎不好,管疏鸿还是心疼了。
更何况,两人手边也没有足够的准备。
管疏鸿吻了吻棠溪珣脸上的泪,用颤抖的双臂箍紧他,仿佛试图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深深吻入棠溪珣的口中,凶猛地搅动。
他将自己的渴望迸发在棠溪珣口腔的每一寸地方,浓烈的感情如巨浪涌动,过了很久很久才分开。
棠溪珣已经完全懵了,仰了头失神似地看他,好像已经经历了一场凶狠的情/事,眼睛里浮着薄薄水光。
当管疏鸿伸手去抱他的时候,他似有些怕,下意识地咬住自己被吻得微微发肿的下唇,胸口却不住起伏着。
这一幕也把管疏鸿看得呼吸急促,不知道用了多大决心才忍耐下来,用手指按了按棠溪珣的下唇,哑声说:
“我带你回去。”
他稍一起身,那温度远离,棠溪珣就觉出冷来,又情不自禁地向管疏鸿靠过去,喘得厉害,也没大听明白管疏鸿的话,只用脸颊蹭了蹭他胸口的衣服。
管疏鸿心化成水,抱紧他下了船,回到房中放到了榻上,棠溪珣方好像有些回过神来。
他瞧着格外狼狈,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猫,浑身的毛都湿漉漉的。
管疏鸿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去剥棠溪珣的湿衣服,露出里面泛着粉红的皮肤。
棠溪珣突然抬起手,按在了管疏鸿的手背上,仰头瞧他,眼睛圆圆的,带着水光,眉头向中间蹙起,看上去分外委屈,让人觉得欺负了他真是一种罪恶。
管疏鸿内疚着,喉结还是忍不住一动,揉了把他脑袋上的湿毛,说:“帮你洗洗。”
棠溪珣说:“那你呢?”
“我啊,我也洗,然后咱们睡觉。”
棠溪珣歪头打量着他,目光一寸寸地审视着他,过了一会,才凑近了管疏鸿,低声地问:“你为什么从来不强迫我?你明明……”
管疏鸿平静而温柔地说:“因为看到你难受,我会不开心。”
棠溪珣怔了一会,又问:“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失望一次?”
能让他找到当初刚回到这个世界时,那种干脆利落、不管不顾的决绝?
虽然棠溪珣满口的胡言乱语,管疏鸿还是认真地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他伸出双臂,轻拥住棠溪珣的后背,在他耳畔低低说:“免得你找到离开我的借口。”
棠溪珣很明显被管疏鸿说的愣了一下,然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厉害,也伸手用力地回抱住管疏鸿,最后将他拉倒在自己身上。
“你真是,你可真是……”
棠溪珣抬起头来,亲了亲管疏鸿的下巴,双眼亮得惊人地直勾勾盯着他,说道:
“一个非常过分的人。”
棠溪珣其实很讨厌这种感觉。
他还是更喜欢那个心狠的自己。
知道走投无路,知道会被抛弃,知道命途多舛,所以才能无所顾忌地去做任何事。
当他遮盖住自己的内心去接近管疏鸿的时候,他不要尊严,不要道德,反正那不是他,只是在扮演一个仿佛深爱着管疏鸿的傻冒,在对方面前撒娇、委屈,甚至挑逗,目的是将这个人推入毁灭的深渊。
然而。
为什么管疏鸿会这样、这样喜欢他。
每当他已经觉得可以了,够了,却总是会发现对方的爱还要比自己想象得更多一点。
不管是虚伪的棠溪珣、卑鄙的棠溪珣、蛮不讲理的棠溪珣,还是心中充满仇恨偏激,无数次试图怀疑和质问的棠溪珣。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一个人是不该被爱的。
所以当这种时候,他该怎么去面对管疏鸿呢?
两人已经发生过那样亲密的关系,即便是今天系统不在,再那样做上一次也不是不行,可棠溪珣只是非常疲惫,他不想敞开自己的身体,怕顺带就敞开了自己的心。
如果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的留恋,在这个世界里留下更多的痕迹,从而生出不该有的贪求……
该怎么办呢?
……夜越来越深。
两人怀着各自的思绪,终究还是相拥睡去。
*
“怎么最近这书卖的不太好呢?”
月挂中天的时候,也有人没那个福气高床软枕,而是坐在桌前点着油灯狠狠挠头。
“明明写的很顺畅,遣词造句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荤素搭配,花样百出,应该基本维持住了前文的水准……我还担心太荤了让人读着腻歪,废了‘美公子被迫食情/药,夜难逃误入军郊营’那一段的稿子嘞,难道要重新加回去?”
百思不得其解,桌前的文士只好将笔放下,喝了口茶清醒清醒,又摘掉已经被自己揪歪了的发簪,上面一大缕头发飘落在地。
“……”
他对面正勤勤恳恳画着插图的人终于抬起头来,叹息道:
“老弟,我说你就别折腾了,咱们又不是没人养着,左右这书能不能卖的出去,都总是有钱赚有钱花,这不就够了吗?何必较这个真呀!”
“那可不行!”
文士披头散发地瞪着他,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一样,大声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写书的!我有我的风骨,不是光为了那几个钱活着!让客人满意就是我的使命!现在买书的人少了,我必得找到其中的问题才行!”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摇头晃脑地到处乱走,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狮子,头发掉落一地。
画图的人见状,无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别走了,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