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都没和人一起过夜过的管疏鸿终于有了几分共睡的实感,心脏砰砰直跳。
紧接着,管疏鸿就看见棠溪珣仿佛也被自己盯的紧张了,手指在寝衣上抠了几下,又慢慢拿着衣服背到了身后。
管疏鸿这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孟浪——
人家要换衣服了,哪还有他这样直勾勾盯着的!万一棠溪珣恼了,下次该不让他来了!
当然,他也并不是想来,毕竟他们的关系只维持一个月,但最起码他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吧,弄得跟个色鬼一样。
管疏鸿连忙说:“我这就出去,等你换好了我再进来!”
说完,他快步出门,又“砰”一声将门关上了,像个卫士一样站在外面。
棠溪珣:“……”
他蹑手蹑脚地跑到门边,尽量不出声地反别住了门栓。
“呼——”
做完这件事,棠溪珣忍不住一下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抱怨道:“这任务也太难了,吓死我了。”
刚才管疏鸿那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衣服,整张脸都红透了,看上去实在一副随时要狂性大发的样子。
棠溪珣生怕他下一刻就说出什么——“怎么不脱啊?我来帮你换衣裳,好不好?”或“你这衣服虽好看,但不穿更好看”这样的经典语录。
好在管疏鸿还要点体面,自己避出去了,才让棠溪珣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快速地换了衣服,想了想,还特意多加了一条腰带,这样解起来比较难。
换好之后,才把管疏鸿给放进来了。
紧张归紧张,觉还是不能不睡的。
棠溪珣上辈子死前那两年殚精竭虑,夜间总是失眠,再加上事务也繁杂,一夜一夜熬下来,精神也越来越不好,重生之后便不大敢这样了。
此时夜色越来越深,今晚又很生了一场气,其实将管疏鸿带进来之后,他就觉得十分困倦了。
管疏鸿脸上的红还没有褪去,只看了棠溪珣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站的有点远,很给人安全感。
棠溪珣觉得,他许是刚发现自己对男子也感兴趣,一时难以接受,所以不大能放得开。
那敢情好。
棠溪珣揉了下眼睛,问管疏鸿:“你沐浴过了?”
管疏鸿身上有些皂角的气息,头发还微潮,显然应该是刚洗过澡的,不过他的衣服在这一路过来的途中肯定沾了风尘,还是要换。
管疏鸿道:“啊,是。”
棠溪珣说:“那……就把衣服换了吧?最起码脱了裤子。”
管疏鸿道:“脱裤子?”
棠溪珣“嗯”了一声,心想你还打算穿外裤上我的床不成。
他便打算开门叫人找身寝衣过来,顺便自己也去外面,等管疏鸿把衣服换完了再回来。
但这时,他却被管疏鸿突地抓住了手臂,他的手心隔着薄薄的衣服,熨烫着棠溪珣微凉的皮肤,两人都是一颤。
“不成。”
管疏鸿咳了咳,目光不自然地移开,轻声说:
“你……我瞧你今天的脸色不大好,这个事……我、我也不是很有经验,我怕伤着你,再说咱们不过是那个……”
他想说身体的交付是太重要的一件事,临时的关系不该发展到这一步,不管怎么说,清白的底线是要守的。
可是月色下,棠溪珣似乎连发丝都在发着光。
他穿着那身天水碧的寝衣,比平日里轻袍缓带的样子更多了些家常与温馨,那美妙的颜色几乎衬得他肤光如新雪,只要看着,心中那股蒸腾的渴望就平息不下来。
管疏鸿的喉结动了动,后面的拒绝和劝告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莫名其妙地说:“要不你先睡半个时辰,我去学一学,我今天实在没准备,等我学好了,咱们再……”
棠溪珣怔了一怔,然后看向管疏鸿。
看着面前这人站得笔直,眼睛大睁望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居然十分诚恳,并没有在开玩笑,他才慢慢地明白过来管疏鸿在说什么。
棠溪珣嘴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很少这样大笑,更何况棠溪珣今天的心情还着实算不上好,可是这实在真的是太好笑了!
管疏鸿装起纯来得心应手,二十来岁的人了,居然说这种事情他需要现学,不知道应不应该夸他一句真谦虚。
那一瞬间,棠溪珣突然觉得怎么都紧张不起来了,他只是感到非常滑稽。
他玉鬓朱颜,双颊生晕,这一笑之下,只笑得红尘滚滚、蝶梦纷纷,把管疏鸿看得怔住。
“好吧,学吧。”
棠溪珣好不容易才止了笑,危机感一淡下去,那种恶劣逗弄的心思便又涌了上来。
他说:“我这有书,要不你看看?”
说着,棠溪珣从床头抄起一本书,扬手丢给了管疏鸿。
——还有书?什么书?
管疏鸿抄手将书接过去,发现正是他不久之前才看过的话本子。
“……”
“抱歉,这书京城的肆中坊间处处都在卖,我想看不到也不成。”
棠溪珣眼尾含笑,看不出是讥讽还是逗弄:
“不过也只是看看,当成个乐子也就罢了,没想到有的人怕是看书看迷了,居然这般投入……行,你学吧,我等着。”
管疏鸿整颗心都被棠溪珣给搅乱了,下意识地听了他的话,开始还真的拿着书翻了两下,见到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误会了棠溪珣的意思。
刚才自己说的那是什么鬼话!
棠溪珣是在笑他把书中剧情当了真,还想照着演一演。
管疏鸿腾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又被棠溪珣这样揶揄一番,一时间十分下不来台。
他就算是对面前的人再怎么宽纵顺从,脸上也挂不住了,当即放下书来,转身要走。
棠溪珣反倒在床边坐了下来,懒洋洋问道:“干什么去?”
管疏鸿闷闷地说:“在下秉夜前来,能博公子一笑,简直是天大的殊荣,怎么还敢肖想其他?如今夜色已深,我这心思龌龊之人也该告辞了,免得坏了你的名声。”
看着管疏鸿板起来的脸,棠溪珣觉得这表情比他对自己和颜悦色笑着的样子要好看的多,能把对方气成这样,棠溪珣心里那种愉悦简直无以复加。
自从被咬了一口之后,他就自觉落了下风,直到现在才扳回一局,此时瞧着管疏鸿不开心的样子,眼睛都舍不得眨,说道:“这就走了?”
管疏鸿也掂量不好自己是羞恼还是失望,心下说不出的闷闷不乐,“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就要离开。
这时,却听棠溪珣在背后说:“可我确实是想让你在这里陪我的。”
管疏鸿回首。
他看到棠溪珣黑白分明的纯净眼眸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天真和若隐若现的委屈,就像一个受了大人冤枉的无辜孩童,说道:
“我今晚很寂寞,不想一个人。”
管疏鸿一时屏住了呼吸。
棠溪珣坐在床边仰头看着他。
两人对望了一会,管疏鸿慢慢地走了回去,站在棠溪珣的跟前,那些气恼不知不觉已经散尽了。
棠溪珣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说:“我让人给你找寝衣,劳烦换一下再碰床。”
事到如今,还有他不听的份吗?
管疏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里只盼着自己能早点腻烦,早点恢复正常,如今这整日都很魂飞了似的,日子可怎么过?
但行动上,他倒是老实听话的很,拦住要出门回避的棠溪珣,说:“外面风冷,你在这,我去外边换就好。”
走出几步,管疏鸿想了想,却又转回了身,叫了一声:“棠溪珣。”
他滚烫灼亮的眸子迎向棠溪珣抬起的眼睛,蒙了层月色,仿佛藏了无数飘渺盘桓的心事。
“我没有把书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