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从刺客到皇后(65)

2025-09-05 评论

  答应和他分开。

  轰的一声。

  脑袋陡然一阵嗡鸣,思绪混乱,赢秀站在亭外,手里的琉璃灯坠在地上,裂成了一地流光。

  他如梦初醒,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起碎片,慌乱道:“灯,灯钱我会赔给你的。”

  “……不用了。”

  白衣门客语气疏远。

  赢秀捡起碎片,没有再看湖心亭中的人一眼,转身便走。

  一路漆黑,来时的灯已经碎了满怀。

 

 

第52章 

  赢秀低着头, 跌跌撞撞地走着,没有看路,幽魂似地一直往前。

  直到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 他失神的眸瞳才稍微聚焦, 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琉璃灯的碎片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豁口锋利, 闪着微光,有几道已经扎进皮肉里。

  饶是如此, 他依旧没有放下碎片, 固执地抱着满怀晶莹,漫无目的地走着。

  沿路的僮仆看见赢秀失魂落魄地从水榭的方向走出来, 骤然察觉出些许端倪,正要上前搀扶他。

  金裳少年下意识退开两步,目光清明了许多,“我要走了, 还请帮忙转告府上郎君。”

  僮仆愣了下,迅速收敛惊讶, 什么也没问,语气客气温和:“公子,可需要我们给您准备马车?”

  赢秀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出于礼貌, 对他笑了一下。

  一个很淡的笑容,乌黑湿润的眼眸略微弯了弯,连带着眸底的泪光也跟着轻轻闪动。

  下一刻,那笑容消失了。

  少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 拿了就能走。

  包袱很轻,里面没什么东西,赢秀肩后负剑,一手提着包袱,一身黑衣,走出门客的府邸。

  那些漂亮的,叮呤当啷的衣裳,都不属于他,他一件都没有带走。

  出于私心,赢秀带走了一样东西,一条金色的发带,这是谢舟送给他的。

  他还记得,在逼仄的车厢里,他躺在门客的怀里,门客用这条发带为自己束发,以手为梳,动作轻柔,一下一下地梳着他的长发。

  将发带妥帖地收进窄袖中,赢秀孤身走在漆黑无光的长街上,沿路的悬灯映照着他单薄的身影。

  一道黑影扑朔着翅膀,落在他肩膀上,一人一鸟安静地往前走。

  在他身后,府邸的朱门迟迟不曾关上,两扇门敞开着,僮客提灯立在两侧,默默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不知走了多久,赢秀钻进窄巷,在无人处用轻功飞上檐顶,一边走,一边从包袱里取出覆面,戴在脸上。

  同行的刺客早已等候在宫阙外,领头的上峰轻轻做了个手势,一众刺客压低身形,迅速潜进禁宫。

  赢秀是这群刺客中年纪最小,武功最高的,被安排成刺杀的主力。

  其余人负责给他吸引火力,分散当夜值守的禁军宿卫。

  时机未到,赢秀挑了一处偏僻的宫殿坐下,夜风习习吹来,不时吹动他鬓边的发丝。

  他耐心地等待着,心里默数着,一息,两息……

  上峰说了,他们费尽心思探得秘辛,当今皇帝身有顽疾,会在天冷时发病。

  现在恰好是冬末,不出意料,今夜会有一场雪,是永宁十二年最后一场冬雪。

  朔风卷起云雾,吹得刺客漆黑的衣袂猎猎轻响,铺天盖地的乱琼碎玉,纷落而下。

  下雪了。

  没来由的,一个念头闪过赢秀心间——

  谢舟会冷吗?

  雪下得这么大,他会不会冷?

  问心剑出鞘,明净锋利的剑身倒映着少年刺客在长风中凌乱的发丝,柔软的,绸缎一般,舒卷着,仿佛要随着风一同飞走。

  再往上,是紧抿的唇,岑寂清澈的眼眸。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遥遥传来一声唿哨。

  赢秀不再迟疑,擦去剑身上的落雪,指尖多了一层森寒的霜,寒凉,幽冷。

  太极殿,皇帝居住的寝殿。

  刀剑乱成一片,烛火被带起的罡风扑倒,几番明灭。

  赢秀不记得自己伤了多少个禁卫,也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下,同行的刺客更是死伤惨重。

  鲜血一直流到他眼前,分不清是谁的,可能是同伴的,也可能是守殿禁军的,亦或者是他的。

  黑衣浸透了血,袖袂沉甸甸的,拖着赢秀的动作。

  他的剑依旧那么快,只等着那位年轻暴君的出现,按照原本的安排,应当有人侦查皇帝的下落,见到皇帝出现,再行刺杀。

  可是,现在都过了足足半刻钟,依旧不见皇帝的身影……

  电光火石间,赢秀什么都明白了,皇帝早就知道他们要前来刺杀,特地设下埋伏,只为伏杀他们这群刺客。

  “砰——”

  剑身和兵戈剧烈撞击。

  赢秀挥剑挡下一击,疾声喊道:“快撤!”

  同行的刺客惨淡地摇了摇头,“我们走不了了。”

  从一开始,无论是成是败,他们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死,死在禁宫里,或者是归程的路上。

  寒光迎面而来,赢秀横剑打落一片,剑势还来不及提起,瞬息之间,迅速侧首,眼睁睁看着从寒芒从殿外疾射而来。

  生生洞穿一名刺客的颈项。

  红,鲜艳诡谲的红喷涌而出。

  眼前一片朦胧,视野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层绮艳的雾。

  赢秀无暇抹掉眼前的鲜血,眨了一下眼,持着剑,在雾中继续穿梭。

  殿外满是持箭的禁军,铁甲寒衣,宛如地狱阎罗,密密麻麻地林立在黑暗中。

  眼下的情形,无异于瓮中捉鳖,而他们就是被捉的鳖。

  所幸太极殿很大,足够他和剩下的同伴各自找到藏身之地。

  赢秀缩在角落,攥住手心的问心剑,发丝都浸透了血,湿漉漉地耷拉在清凌凌的眉骨上。

  漆黑的袖子一片沉凝,似乎少了什么,赢秀极其小心地掀开衣袖,发现里面的发带不见。

  他屏住呼吸,左右张望,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抹金色,发带孤零零地躺在宫殿地上,上面沾了不知是谁的血。

  距离不算远,且四面死寂,殿外的禁军毫无动静,殿内一片黑暗,难以视物。

  赢秀伸出指尖,伸手去够那条发带,他低着头,勉强勾到发带,远处有个什么圆圆的东西滚了过来。

  他拉住发带,下意识用余光看去一眼,是一颗头颅,是一个刺客的头颅。

  赢秀认得那人,那是他的上峰。

  上峰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神情惊恐,五官扭曲,眼里满是恐惧,仿佛见到了生平最可怖的东西。

  噗嗤一声。

  大殿内的琉璃灯瞬间亮起,灯影煌煌,每一盏明灯,每一道华丽灯影,都在映照着少年刺客的踪迹。

  满殿煌煌琉璃灯下,他的踪迹显露无遗。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赢秀手里攥紧了那条发带,另一只手握着剑,腕骨在轻轻发颤。

  地上,上峰的头颅还在望着他,透着万分恐惧。

  不远处,似乎有人正在不紧不慢地朝这里走来,脚步声并不收敛,也不刻意加重,在满殿血腥中,风轻云淡,宛如闲庭漫步。

  一步,两步……

  每一步赢秀都听得异常清晰,胸膛深处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越来越急促,仿佛下一刻就会鲜血四溅,四分五裂。

  就像焰火,升至极点,便会裂成一绺绺长长的碎片。

  莫名的,死亡近在咫尺,赢秀却想起了寒衣节和谢舟看到的焰火。

  多漂亮呀,有明灯浩海,光转九天。

  白衣门客就立在他身侧,咫尺之间,手里提着他送的雪灯,在人海中,独独凝望着他。

  华灯,焰火,白衣,门客……

  浮光掠影似地流逝,只剩下眼前亮得晃眼的琉璃灯。

  脚下的太极殿像是一只眉目肃穆的庞然怪物,阴森可怖,静静地等着将他吞入腹中。

  脚步声渐渐近了。

  就在经过他藏身之地时,骤然停了下来。

  ……来人是谁?

  禁军?皇帝?

  神经紧绷得如同即将崩裂的弦,赢秀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他解下覆面,举起剑,横在脸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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