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假少爷被赶走后(141)

2025-09-07 评论

  她对谢竹的好,藏在从来都是针脚绵密的合身衣物中,在无论何时回家都是热乎乎的饭菜中,在小心翼翼连每页折角都抚平的书页中……只是从未宣之于口罢了。

  谢竹恨过,但又因如此,他的恨也并不纯粹,到最后,只剩下了悲悯。

  在周芳病发前的半年里,她总喜欢坐在院中的树下,沉默地望着他,又在他回望时挪开视线。谢竹曾一度以为是他的错觉,直到几次装作不经意的回头,窥见她眼底的水光。

  那时的他还隐有期待,想着等考过了,娘对他的态度会越来越好,后来想想,或许那时,她是想告诉他真相的。

  心口一湿,谢竹回过神来,对上一张哭唧唧的小猫脸,他轻叹着抹掉谢瑾宁的眼泪:“怎么又哭了?”

  他的指腹也带着茧,尤其是中指,擦过薄嫩眼睑时,立即磨出几道颜色更深的红痕。

  “我心里难受。”

  谢瑾宁主动迎上去蹭了蹭他的掌心,湿润眼瞳一眨不眨盯着谢竹,发出最后一次问询:“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怪我么?”

  手感很好,像是在碰一块水豆腐,谢竹有些手痒,捏住了他的腮帮子。

  不怎么用力,谢瑾宁没反抗,乖乖地任他扯,最后倒是看得谢竹有些不忍心了。

  “好了。”扫过谢瑾宁脸上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的捏痕,他眼底浮出笑意:“扯平了。”

  “那我们以后也是兄弟,对不对?”

  “嗯。”

  “小竹。”

  “嗯?”

  谢瑾宁眼神亮晶晶的,“我比你大一天,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宁哥哥。”

  谢竹不说话了,从头到尾,缓缓看过一遍,视线最后落在他头顶,眉心微动。

  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谢瑾宁的兴奋劲儿刚起,就如退潮般迅速消减,他捂着脑袋:“不叫就不叫嘛,长得比我高了不起哦,我还没及冠呢,师父说了,男子及冠前都能继续长高的。”

  他的嘀嘀咕咕被谢竹尽收耳中。

  “宁宁。”

  谢瑾宁抬头,微风徐徐而来,吹动谢竹鬓边长发。

  他站在那里,被风吹得呼呼轻响的衣摆勾勒出笔挺身姿,肩头舒展,腰身挺直,像株茁壮生长的青竹。

  疏朗眉目浅浅弯起,谢竹道:“等你长过我,我便如你意。”

  他对面,容色殊艳如明丽芙蓉的少年骄矜地扬起下巴:“一言为定。”

  

 

第87章 不识

  谢竹的手也好看。

  指节修长,骨节分明,从指根到指尖都是利落削直的线条,手掌比他稍大些,是恰到好处的宽厚。

  不同于严弋的炽热,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覆着圈薄茧的肌肤摸上去沙沙的,磨得谢瑾宁指腹阵阵发痒。

  要到冬日了,谢竹的手还这么糙,说不定又会开裂。待会儿找师父要些药膏好了。

  “你可认识北愿?”

  话题忽然转至陌生,谢瑾宁把玩他手掌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道:“北愿?谁啊?”

  谢竹瞳眸微暗:“北戎九皇子。”

  北戎。

  即使谢瑾宁鲜少关注国事,也知北戎人的凶残可怖,他嫌恶地蹙起眉头:“我憎恶都来不及,怎会与他相识?”

  “小竹,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竹从袖中抽出一张画纸展开,映入谢瑾宁眼帘的,赫然是那张他曾从许桉手中看到过的寻人图。

  “这不是……”

  “你曾见过此图?”

  再次看到那颗显眼的红痣,谢瑾宁的心脏重重一跳,他点点头,“前几日入镇时见过。”

  “此画乃北愿亲手所作。”

  谢瑾宁呼吸一顿,再开口时,嗓音莫名艰涩:“你的意思是……要找这名女子的,是北愿?”

  “是。”

  不详的预感在谢竹取出另一副画卷展开后达到顶峰。

  这是一副更为工致的美人图,画中之人柔柔望向画外,眼波潋滟如春水,神色嫣然,巧笑倩兮。其身着一袭粉青绣裙,隐隐可见裙摆上的缠枝纹样,身旁花团锦簇,蝶飞鸢舞,却丝毫未损其样貌,反倒衬得人胜花娇,剔透玲珑。

  比起前者,此画应是出自名家之手,笔触温润精巧,栩栩欲活,仿佛下一刻,画中人便会踏着春光从纸上跃出。

  谢瑾宁情不自禁赞叹一声,再看,更为惊讶道:“这……”

  他摸摸自己的脸,“跟我也太像了吧。”

  若说先前那张有两三分相似,只是那颗生在锁骨间的朱砂痣叫他心颤,而这副,光看容貌便跟他有六分像,只是比他生得更为柔媚。

  不过,若是谢瑾宁换上一身女子装束,描眉染唇,这六分,许是直接飙至七八分,亦或是直接超越,也未尝不可……

  “北愿借皇帝之手,举国上下大肆搜寻此人,说是与其有旧,若是寻得,他愿以九皇妃之名迎娶,旋即,带着皇妃退兵回朝。”

  闻言,谢瑾宁不由得怒道:“北戎侵占大彦诸多城池,手上沾满我族鲜血,竟还要与我朝女子结亲?这也太欺负人了!”

  谢竹淡然眉目间也染上几分薄怒,“北戎军队来势汹汹,大彦不敌,只得顺其心意。”

  “不过。”他道:“始终未寻到画中人。”

  “那就好。”

  语罢,两人皆是沉默。

  真的好么?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他们都懂。

  一日寻不得此人,大彦便一日活在北戎的利刃跟前,不知屠刀何时落下,惶惶不可终日。

  谢竹离京前,大彦已是多日寻此人而不得,北愿这才答应重找画师,在他的要求下润色修改,最终成了他手中这幅,与谢瑾宁颇为相似之图。

  画工过于精细,拓印不易,还未大肆分发,正因如此,谢竹才会在看到此画的刹那决定离宫,告知谢昭明此消息,又马不停蹄追上谢擎二人,以免独身在外的谢瑾宁在不知情时被当做画中人替了上去。

  不过看他反应,他多少知晓此事,谢竹心里也有了些底。

  “宁宁,你再仔细想想,从前是否见过北愿。”谢竹道,“他生于大彦,因异于常人的样貌备受欺辱,流离颠沛,而后辗转到了北戎,这才被皇室寻回。”

  见他满目肃然不似作伪,谢瑾宁缓缓咽下唇边脱口而出的否认,“好吧,那我想想。”

  照谢竹所言,那什么北愿生而异瞳,双眸一黑一绿,妖异非常,如此显眼的标识,如果自己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可是任他如何回想,也想不起有这等人在,思索时双颊自发鼓起的软肉塌了下去,谢瑾宁摇头:“不认识。”

  “许是我弄错了。”

  谢竹将画卷重新卷好,塞回袖中,“不过依我所见,北愿这等睚眦必报之辈,寻不得人,定不会善罢甘休。朝廷定然会加派人手,遑论本就奔走于各地的东厂走狗。”

  京城有诸多熟知谢瑾宁之人,待其分发下去,他们总会反应过来。

  届时顺利找到画中女子还好,倘若依旧寻不得……

  就怕不是谢瑾宁,也非他不可了。

  “宁宁,这些时日你暂时不要去镇上,就待在村中,此地偏僻,胜在安……”

  他兀地又被谢瑾宁抱住。

  “谢谢你专门赶回来告诉我这些。”

  脖颈被他柔亮的发丝蹭得有些痒,在这份不加掩饰的亲昵中,谢竹抿唇,不再像初次那般僵硬不知如何是好,自然地伸臂抚着他后背。

  “三皇子在鸿胪寺就职,与他一同,不愁获得北戎人的消息。待我回京,我会想办法避开宫内眼线,让谢…爹娘跟你取得联系,不必太过担心。”

  就算是有人找到了这里,有严弋在,他也不怕,谢瑾宁心想,不过这种时刻被人惦念关切着的感觉叫他心里暖乎极了。

  将下巴靠在谢竹肩头,他甜甜应声:“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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