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可怜、无助。
“驸马爷,请先回围场休息吧,我等速去寻公主殿下。”
“我不走,我要亲眼看着公主没事才安心……”裴朔说着坐在地上开始哭。
那围场的守卫没办法只能留下一小队的人守着裴朔,其余人等全部去寻琼华公主,裴朔等他们走后又开始发疯。
“公主……”
“臣无公主无以至今日,你们快去找公主。”
“可首领命我等守着驸马爷。”那人有些犹豫。
“我现在就回去,你们快去找公主。”裴朔拍拍身上的土,做出要回园林的动作。
“这……好吧。”
时天色已经昏暗,地上尸野遍地,血腥味浓重,估计很快就会引来野兽,裴朔从脖间取出一枚碧玉哨子,放在嘴边一吹。
林中风动,紧接着数人人单膝跪在裴朔面前,为首的人戴着一张丑面具,背着包袱。
裴朔找了块石头坐下,面色冷峻,“韩韬,找和公主等人身材相仿之辈,换上衣服。”
“是。”
这群人曾隶属于麒麟阁,白泽临走前将麒麟阁交到了他的手上,他联合谢蔺又扩充了些,以108位死士重组麒麟阁,由韩韬统领。
很快就有人抬出来三具尸体,又给他们换上谢蔺等人今日穿的衣物,就连发髻和饰物也做了一样,韩韬又寻了附近的野兽窝,将三具尸体扔进去。
不多时裴朔抬起手来,韩韬一把抱住裴朔的腰旋即足尖一点轻轻跃起,最后稳稳地将裴朔放在附近的树干上。
裴朔抱紧大树,随着韩韬手势一动,下面的人全部隐匿于黑暗之中,他往地上的尸体上撒了些药粉。
很快黑暗中冒出几道绿光,随即伴有野狼的吼叫声,只见有数只野狼扑过来,闻到血腥味后一拥而上开始撕扯地上的尸体。
裴朔一直静静地看着,直到野狼将尸体啃食的差不多时,他才朝韩韬点头,对方一个跃起,消失在黑夜间。裴朔则趁机抄小路回了园林。
不多时,只见远方有火把亮起,伴随着“公主”的喊声,围场的守卫终于闻着血腥气找来。
“有狼!”
“遭了。”
“好重的血腥气。”
“那地上的该不会是……”
忽然有人忍不住当场开始呕吐,结果在地上摸出了琼华公主的簪子,当即瞪大了双眼。
等火光将野狼驱散,地上只剩一摊烂肉,浑身上下被啃食的面目全非,只剩下散乱的金簪和身上残留的布料可以依稀辨别。
“公主。”秦礼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手指颤抖,双目通红,几乎不敢去看眼前的那一堆烂肉,“臣救驾来迟。”
裴朔在园林内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猎场的守卫们将琼华公主的[尸身]收敛干净,外头火光四起,裴朔掀开帘子,元宵扶着他。
外面哗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各个面露悲恸,身后则是担架,用白布蒙盖着全身,裴朔一看到白布的那一刻双腿就软了,整个人摔坐在地上。
“公主——”
裴朔悲恸出声。
倘若琼华公主和谢蔺不是一个人,那他的公主岂不是真的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幸好……幸好他是个男人,幸好他是谢蔺。
武兴十六年八月
史书记载:琼华公主,死于东郊猎场,野狼分食。
武兴帝闻言大怒,责骂猎场的守卫,甚至扬言要全部处死以谢大罪,裴朔劝了半天,不仅将这些人的命全部保下,甚至还以收敛尸身为名赏赐有功。
御书房内,武兴帝眼神微眯,他派出去的人一个活口都没回来。
“裴朔,朕派去保护你的人呢?”
裴朔一愣,旋即想到什么似的,“这……他们竟是来保护臣的,他们一出来,就被秦将军等人当做了刺客。”
“臣实在不知啊,实在不知啊。”裴朔哭得双眼通红,弱小可怜又无助,看得武兴帝也不忍再责备于他。
“罢了,你去吧。”武兴帝摆摆手。
琼华公主的葬礼可谓是奢靡至极,公主府内灵幡如林,白幔似雪,进进出出的尽是达官显贵,和尚道士吟唱诵经之声空灵幽幽,便连棺板都是皇帝亲赐的。
素绢白幡上约有三丈之高,三十六盏琉璃长明灯环绕棺椁,金丝楠木棺椁泛着温润的琥珀光泽,角落里金元宝不要钱似得堆积着,纸人扎得几辆车都装不下,一串串的铜钱洒了一地,可谓真的是金山银山。
因着琼华公主的尸身被撕毁严重,如今又是天气炎热,一滩烂肉没隔一天就已是臭气熏天,所以那些碎肉已经被安葬,棺木内只有衣冠。
裴朔一身素衣白布,头发散在肩后,额前孝巾白布绑着,整个人面色苍白如纸,木然地拿着手中的黄色纸钱往盆子里烧。
他知道里面的人不是他的公主,可莫来由的,心里头还是被针扎了似得难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公主……”他哭喊一声,眼泪一直流到嘴边。
外头漫天的白色飘落着,时不时传来前来吊唁的人的名号,裴朔都无心理会,一并交给了元宵遣人去招待。
“镇国公夫人到。”
“淮阳侯及夫人到。”
“怀远将军到。”
“礼部尚书夫人到。”
……
琼华公主虽生前作恶多端,名声败坏,但如今人已归黄土,恩怨尽消,又是陛下的嫡亲侄女儿,京中人家少不得要来吊唁一二。
“礼部侍郎裴大人携家眷到。”
随着门板外头一声高喊,裴朔终于转了转眼珠,随着裴政大步流星地进来,裴朔起身本来要迎接,结果跪久了腿一麻,扑通一声跪在裴政面前。
裴政一愣,连忙要去扶他。
裴朔也愣住了,干脆抱住裴政的大腿就开始嚎哭,“父亲……”
“好了,好了。”裴朔抚摸着他的头,将他扶起来。
裴朔知道对方有话要和他说,他一张嘴,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一旁的裴桓眼疾眼快接住了他。
“驸马爷。”
“驸马爷哭晕过去了。”
灵堂内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裴朔被扶着去内堂休息,等到四下无人他才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见裴政坐在床前,他才扶着床坐起来。
“咳咳……”裴朔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
“昨个儿吹了风,偶感风寒,不碍事。公主那边已经出了猎场,传信来说和雍州的人顺利汇合,估摸着出殡那日他能趁乱出城。”
“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裴朔又咳嗽两声。
裴政皱了皱眉,见他咳嗽不止,朝裴凌道:“给你二哥倒碗水来。”
裴凌从茶壶里取了茶水,端给裴朔,裴朔润了润嗓子又将茶碗递给裴凌,他擦了擦嘴角,眼神逐渐冷冽起来,“我有一计,可杀二王。”
“你要怎么做?”
“等。”
“等?”
“等皇帝召见太子,国师大人会在此时求见,帝星黯淡,荧惑守心,将有反王逆臣横空出世,陛下只有两个儿子,他肯定要挨个试探。我们只需抓紧机会……”
裴朔将他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顿。
裴政听着皱起眉头,“你和国师真有交情?”
国师足不出户,寻常王孙都难以见到她的真容,便是陛下召见,有时都难以得见国师,如今竟真能向他们倒戈?
裴朔笑笑,“这就要多亏裴桓哥哥和凌儿弟弟了。”
裴政:?
裴桓脸色通红。
裴凌忽然想到了那日的事,猛地反应过来,“所以她是……”
裴朔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噤声,三人间的小动作看得裴政眉头紧紧皱起,他们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吗?
裴朔笑笑。
虽然裴家兄弟和柳如烟没发生什么,那日之后也没再见过面,但他把裴大人儿子卖了这事也确实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