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不由笑道:“殿下,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怎么说,我也是您的姐夫。”
“姐夫?皇姐不是你杀的吗?”谢昶嗤笑一声。
谢昶手一抬,裴朔肩上的剑被人收起,他往前走了两步,“殿下,私自回京,不知陛下知否?”
“裴朔,你要干什么?”谢昶眼神微眯,他确实是听闻太子被幽禁后私自回的京,只有亲卫跟随,裴朔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我自然是来助您一臂之力。如今陛下病重,太子幽禁,殿下难道就没有想法吗?”
“大胆裴朔,本宫只是忧心父皇病情,故而未来及请圣旨,你安敢挑拨我和父皇皇兄的关系。”
“难道殿下真的以为陛下病重在榻吗?”
谢昶一僵,“你什么意思?”
“荧惑守心,紫微黯淡,这是国师给出的预言,那日陛下和废太子谈论蝗虫过境之事,恰好国师拜见,一眼便认出了废太子新生的反骨。”
“陛下为测太子是否真有反骨,故而装病在榻,结果废太子果真表里不一,明面上侍疾悲恸,私下却歌舞升平、贪色享乐、夜夜笙歌,故而陛下降下圣旨,废太子。”
裴朔话只说了一半。
武兴帝此举,一测太子,二测永王。他想看看他病重期间,是否会有人生异心。
当年先帝便是重病在榻时,恭王谢敬发动政变,坐稳了皇位。
如今轮到他自己,却希望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而人心更是经不起测试的。
谢昶仍是不信道:“你怎么知道的?”
“殿下有所不知,我与国师乃是同门的师姐弟,国师看得出太子的反骨,难道我就看不出吗?”
“什么?”谢昶大惊。
国师之能,遍誉全国。
她曾有十次预言,无一例外应验成真,朝野上下,包括国君,无人敢对国师不敬。
裴朔笑道:“若是殿下信得过我们姐弟,我与国师愿追随殿下。”
谢昶忽然笑了,“所以国师是算出了什么,才会让她愿意追随于我?”
“殿下圣明!”裴朔高呼一声,“我与国师推演十次,有九次为殿下主宰天下,所以……我和师姐愿追随殿下,但……”
裴朔欲言又止。
“但什么?”
“但,我也说了,十次推演,殿下只有九次机会,剩余的一次则是废太子。”
谢昶蹭地站起身来,“废太子,他还能翻身?”
“当然,太子虽被废,但其旧部仍在,况且陛下念父子之情,若不能一网打尽,后患无穷,坊间有句俗语叫做[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难道殿下不想十拿十稳吗?哪日废太子翻身,您就翻不了身了。”
“您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废太子已经走到绝路,他不会什么都不做,您难道要坐以待毙吗?今时今日,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殿下。殿下以勤王救驾之名不仅可除废太子,更**登九五之位。”
“你真能助我?”谢昶终于对裴朔增加了一点信任,只是仍半信半疑。
毕竟裴朔这个人,原以为他只是一个被裴政推出来的弃子,可这弃子做了状元,杀了丞相,如今又在丧妻之后,献神弩,一跃做了六品官,甚至开了北祈驸马不得做官的先例。
不仅深得武兴帝重用,甚至还能制作出神弩那样的武器,今日一番谈话下来,此人头脑清醒,句句在理,甚至和国师同出一门。
“当然,我早就说了,我是来帮您的。事成之后,请陛下赐我丞相之职。”
谢昶嗤笑道:“你好大的口气。”
裴朔不过是裴家从乡野之地带回来的一介村夫,虽有几分才能,却也有胆量敢想丞相之位。
“我如果没有帮殿下登基的能力,如何敢开口为相呢?当今陛下只封我六品官职,我心不甘。”裴朔冷笑一声。
有所图谋,对方才会更容易相信他。
“好!本王答应你。你当如何助我?”
裴朔唇角轻勾,腰身半弯,“首先,请殿下将废太子放出来。”
第113章
“如果废太子一直在笼中, 则有牢笼护他,只有把他放出来,您才能合理地杀了他。废太子若出冷宫, 一定会重整旧部, 待他发动政变, 殿下就可以以平叛的由头, 将其杀死于乱军之下。”
当年武兴帝就是这样将贤明在外的荣王诬为叛军,最后将荣王杀于乱军中,他则摇身一变, 以平叛有功的身份登基称帝。
“东宫禁军统领名唤庞平, 此人有一堂兄,乃皇城司指挥使庞楷, 庞楷对于神弩颇有研究,我笃定他一定会去抢占刚做出来的一批神弩。”
谢昶道:“那我将先他一步抢夺。”
“不可!殿下试想,如果您先一步抢了神弩, 那叛军就是您了,而如果是废太子抢了神弩,即便他没有叛乱之心, 在陛下心里也已经谋反之徒。”
“可……”谢昶犹豫道:“我无神弩, 废太子有神弩, 我将如何胜他?此次回京我所带亲卫不多,神弩又能以一当十。”
“殿下不必忧心,我还有一物,可助你打破庞平。”
裴朔从袖中取出一物, 沉重的铁块重重地落在桌上,发出沉重的闷声。此物形状奇特,闻所未闻, 谢昶很快就发出疑问。
“这是何物?”
裴朔轻笑,上膛装弹,手握火枪,忽然对准手边的木桌,“殿下往后移动,小心伤了你。”
谢昶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裴朔的往后走了走,然而裴朔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走,直到他站在角落。
裴朔终于扣紧火枪,只听得砰地一声,齑粉四散,木桌分裂成碎末,木屑险些飞溅到谢昶脸上。
等尘烟散尽,谢昶再看到桌面时,早已瞪大了眼,然而他走近再看,那桌面一个明晃晃的烧焦黑洞,瞬间惊骇。
“木桌不过尔尔,若是人的脑袋,可以穿透而亡。此物,威力可满意否?”
谢昶点点头,整个人还沉浸在裴朔手中火枪的威力之中,他怔怔地看着裴朔手中的物件,开始思考若是他拥有火枪,甚至可以打穿整个中原。
“我只有一把,可陛下有一百把,殿下何不先借?”
“恐怕父皇不会借给我。”谢昶笑笑,这样的好东西,谁会轻易示人?
“废太子如何借神弩,殿下就可以如何借火枪。”
“那我岂不是也成了叛军?”
“是叛军,还是正统,不是它说了算吗?谁输了,谁才是叛军。”裴朔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待殿下入主朝堂,自会有人为您辩经。”
“我不知道火枪的位置,但我可引陛下去查看火枪,殿下可趁机探得位置,务必遣人前去借枪,再派人将废太子救出。”
“这世间只有三十年的皇帝,哪有三十年的太子?等沈昭仪肚子里的孩子出来,难保殿下不会成为第二个废太子。倒不如一举成事,又师出有名,我在大明宫恭迎殿下。”
他就不信谢昶拿到了火枪,心里不会生出反意。
而谢昶也有一句话说对了,只要他去拿火枪,他在武兴帝心里就已经是叛军了,武兴帝看中火枪,消息紧密,没有人可以动他的火枪,就连他的儿子都不可能。
裴朔说完将火枪揣进袖子里,大步流星般的离开了客栈,独留谢昶及其护卫对裴朔手中的火枪仍是心惊肉跳。
谢昶看着满屋子的碎屑,突然笑了。裴朔有几句话说的对,其一他不杀废太子早成祸患,其二欲杀之必先引其出洞,其三这世间的确没有三十年的太子。
皇帝正值壮年,若是再活个二三十年,难道他要做二三十年的太子吗?而且看似现在皇帝只有他一个儿子,难保以后会再添子嗣。
*
裴朔的轿子回到京城。
裴家兄弟已经在府中等他许久。
“我按你说的将神弩的位置透露给了庞楷,又派人暗中跟踪,果然见他又去和庞平接头,恐怕要对那批神弩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