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事吗?”裴朔看了他一眼。
“恩师……”崔怀抿着唇,表情古怪,时不时瞥一眼裴朔,再瞥一眼撒娇的紫衣美人。
紫衣美人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他是你学生?那我岂不是他师娘!”
崔怀:!!!
狗屁的师娘。
裴朔摸着下巴笑道:“有道理,叫师娘。”
崔怀露出一个假笑,“师娘好。”
美人笑得花枝乱颤。
“那我去陪夫人用膳。”裴朔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腰,搂着那妖精走了,独留崔怀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妖精!绝对是妖精!不过这妖精确实和琼华公主有几分像。
不行!他要去找裴家兄弟商议一二,不能任由这妖精迷惑恩师。
裴朔搂着他进了内堂,这才无奈笑道:“满意了?”
谢明昭天生就该去当演员。
戏精本精。
“夫……”眼看谢蔺还要做作,裴朔两根手指将他的嘴捏了起来。
“我现在要去见母亲,你最好还保持你这妖精身份。”
“是司空夫人吗?我也很是想念母亲呢?”谢蔺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眼见裴朔拐了又拐,走到从前一处落锁的宅院,谢蔺愣了愣,这是从前母妃居住的院子,后来他接手公主府后便叫人重新收拾打扫,落了锁。
院门大开,三三两两的宫人行走,院落井然有序,重新栽种了竹子,石子路也是重新铺的,纱窗换成了最新的软烟罗,虽是冬季有些寂寥,但谢蔺已经能透过眼前之景看到春夏之日的盛况了。
“走啊。”裴朔将他唤醒。
谢蔺感觉有些不对劲,双腿都带着近乡情怯的胆意,裴朔说的见母亲,该不会是……
“昭昭。”
熟悉的唤声让谢蔺浑身一僵,等他机械地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一个美妇人拄着拐杖站在他面前。
妇人年逾五十却风姿不减当年,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紫檀色蹙金双绣罗裙恰似暮色浸染的藤萝花,凌云髻上以赤金点翠紫凤凰步摇固定,华美而不失贵气。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母妃就如同眼前一般,谢蔺再也绷不住般得扑了过去,“母亲。”
母子二人好不容易团聚,抱团哭了许久,周围的下人已经褪去,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裴朔站在阴影下忽然也觉得有些鼻头酸涩。
若是他的母亲也还活着,他和长姐、母亲三人相聚,不知是何等风景。
好不容易俩人才哭够了,荣王妃握着谢蔺的手,再牵过裴朔的手交叠在一起,“多亏怀英和裴政裴大人将我接出来,否则还要在那深宫磋磨。”
谢蔺道:“母亲,很快就能结束了,我和裴朔已经安排好了。”
裴朔笑道:“明日我就上奏请陛下召文宣王入京,等你进京,黄袍加身,天下易主。”
他们等了这么久,要的可不止是武兴帝的命,他们要他在天下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罪行,要天下人口诛笔伐,要他亲手将本就不属于他的皇位禅让出来,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转头到来一场空,更要他尝还谢蔺和荣王妃十几年在宫中受的苦,更要他做过的事钉在史册。
做皇帝的无非就是怕两件事:谋逆篡位和史册臭名。
起义军叫嚣不止,即便武兴帝降下罪己诏依旧阻止不了叛军四处打杀官吏,各州郡纷纷沦陷,眼看着就要打进京城来。
御书房内,武兴帝正头疼不已。
裴朔和国师坐在他身侧大眼瞪小眼,另有其他官员几人。
“陛下,起义军焚烧官府,杀戮官吏,占领州郡,其势凶猛,却不过如此,依臣之见,诏一人入京则可助陛下平叛乱军。”
“哦?裴相所言何人?”武兴帝终于来了精神。
“文宣王,谢蔺。”裴朔一字一顿瞬间将这个名字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武兴帝下意识攥紧了座椅的扶手,其他人也俱是看向裴朔,不久之前文宣王发的那篇檄文在场谁没看过?如今把他弄进来难道不是引狼入室吗?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道:“裴相,文宣王狼子野心恐引狼入室?”
裴朔笑道:“此言差矣,起义军多为平头百姓不成气候,楚襄王、武惠王、陈留王等虽有野心不过是冢中枯骨,文宣王虽自诩正统却更是乱臣贼子,虎视眈眈,意在京师,陛下何不将计就计,借此贼之手平叛乱军?”
武兴帝眉梢轻挑,“裴相打算如何将计就计?”
“我愿保举一人,此人能言善辩,有三寸不烂之舌,可遣他假意归降,引谢蔺入京,届时我愿于孔雀门埋伏十万兵马就地斩杀以除贼寇。待贼寇扫除,其余乌合之众,不成气候。大军挥师南下,逐个击破,陛下可无忧矣。”
“何人?”
“崔怀!武兴十五年的新科状元,他一定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武兴帝犹豫道:“那谢蔺可会相信崔怀?”
裴朔笑道:“谢蔺城府极深,他不会相信崔怀,但他一定会将计就计,他会假意答应,以此图谋京师。”
“倘若他不答应呢?”
裴朔道:“倘若他不答应,可命崔怀以献上城防图为由,图穷匕见,刺杀谢蔺。”
“国师怎么看?”
武兴帝看向旁边的素衣女子。
女国师指尖掐算片刻,神色漠然,语珠轻吐,“胜算九成。”
她可没说是谁的胜算九成哦~
她和裴朔对视一眼,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史书会记载裴相是个大大的奸臣了,又请天子降罪己诏,又是引狼入室。她也知道为什么崔怀在历史上的忠诚度几乎为0了,崔怀天天当卧底,谁敢信他啊?!
“传崔怀!速传崔怀!”
涉及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武兴帝终于慌了,生怕哪一日谢蔺打进京城来将他从龙椅上踹下去。
裴朔笑笑。
谢蔺才不会直接打进来,他只会成为一把随机悬下来吓唬武兴帝的刀。
杀人诛心,就像当年秋猎他逼迫琼华公主纵马为猎物,他则射箭为猎人一般。
而且自古讲究出师有名,谢蔺也需要一个更正当的理由打入京师。天子传召,就是裴朔给他的最好的理由。
第123章
次日, 崔怀因在大朝会上当众顶撞武兴帝被降官三级,随后裴朔弹劾他荒淫好色,他又被罚了三年俸禄, 还打了他三十大板。
“恩师, 我的一世清名。”
崔怀有些无奈, 一定要用[荒淫好色]这个罪名吗?实在不行贪墨枉法也可以的。天可怜见, 他现在还是个处男,坊间都开始传他夜御十女了。
“恩师知道,恩师相信你, 回头恩师亲自下厨给你做拿手好菜。”裴朔语重心长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崔怀这才点了点头。
只是为什么恩师看起来像哄小孩子一样?他已是而立之年, 又年长恩师七岁,看起来恩师才应该是小孩子吧。
“你去了谢蔺营中, 少问多看,等你见到文宣王就将我的书信带给他,他一定会善待你的, 不必担心。”
裴朔给他理了理衣衫,又拍了拍崔怀的肩膀,毕竟他现在明面上是天子近臣, 如果他假意投降, 谢蔺明面上肯定不能同意, 否则他一定会亲自去的。
“恩师放心,学生心中有数。”崔怀跃跃欲试,他一定帮恩师拿下那个文宣王。
崔怀连夜纵马投敌,消息传来。
史官记载:崔怀反复无常小人也, 实乃三姓家奴。
裴朔看着史书满意地点点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崔怀被人评价为忠诚度为0了。
他先为武兴帝之臣,又投裴相, 孔雀门之变后再投谢蔺,后投南梁,最后又投谢蔺。卧底次数太多,把征信刷空了。
崔怀的征信放现代估计连个充电宝都借不出来。
崔怀连夜纵马到了谢蔺地界,在驿站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见到了文宣王,他捏紧手中的信笺,又握了握城防图纸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