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就写我这个第一句……”
他手里拿了一支毛笔,面前铺开白纸,墨点从笔尖上掉落,啪地一声落在白纸上开出一朵黑花。
他提笔眼看着第一个字就要落在纸上,突然又抬头状似无意间问道:“你们要以什么为题来着?”
朱乐急道:“梅花,裴二公子快写吧。”
只要裴朔一提笔,他就把这诗传出来,叫这满京城都看看裴二公子的“大作”。
裴朔提笔挽袖,待又一个墨点滴落下去,众人齐齐看向白纸,脑袋都挤在一块等着看他的诗。
他突然又一个转身从人群中脱身,开始继续他的长篇大论,朗声道:“说到这个梅花,不由得让我想起来那年寒冬腊月,北风呼啸……”
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露出一丝忧郁的神色,引得众人都朝着他的视线看去,来不及看到什么。
裴朔又一个转身重新站在那白纸前,终于提笔落下几团字,他左手挽袖,右手笔走龙蛇,笔下之字可谓是“鬼斧神工”。
只见他下笔飞快,几乎不用思索,便写得满满当当,又提笔沾了墨水,写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所有人都紧跟着他的笔尖不断地移动。
“好!好诗!”
裴朔放下笔,自己先夸赞了一番。
旁的书生挤成一团看了半天,只远远一观,便觉得辞藻华丽,用词精妙,连连称叹。
裴朔将那白纸一收塞进朱乐手里,“朱兄,这诗送你了,请你……务必大声地朗读出来。”
朱乐看了两眼,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实在说不上来,只好按照他说的念了出来。
“卧梅、又闻花。”
“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朱乐念着念着眉宇便微微蹙起,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噗嗤先笑了一声,紧接着众人似乎都回过味儿来了,纷纷大笑出声。
朱乐也想通了此间缘故,脸色气得涨红,当下便将那诗撕了个粉碎,咬牙切齿道:“裴、怀、英。”
然而此刻酒楼内早就没了裴朔的影子,主仆俩临走还顺了桌上的一盘子干果糕点和一把瓜子。
出了月桂楼,裴朔把那双鱼玉佩绑在自己腰间,虽然和自己的破烂粗布衣裳不搭,但确实有一种给屎盆子镶金边的美感。
“老话说的好啊,这大城市就是机会多。”
而与此同时,郭府,一位青年正听着下人禀报着月桂楼的事,当即将茶杯一摔,怒骂一声。
“那裴怀英竟然没死?”
“朱乐这个蠢货被人骗了银子,还被戏弄了一番,先前叫你办的事没办成,害的如今闹成这样。”
那人跪在下首,“二公子,小的是亲眼见着那裴朔没了气儿,也不知怎的又缓了过来,醒来后就跟个疯子似得。”
青年又踹了他几脚,“你往裴府走一趟将帖子送去,就说南平郡王邀请裴二公子参加杏花宴。”
第5章
裴府
朱红的大门紧闭,裴朔敲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来开,这个点门房早就吃完饭回来了,即便是饭点,也该有个人守着。
如今这会子敲了半天不应,裴朔稍一思索便能猜到他们是故意的,估计是因为今天上门要帐的人太多裴大人不高兴故意叫人给他的下马威。
裴朔叹了口气,这扯淡的古代。
“元宵,你身上的火折子给我,还有今天买的鞭炮。”
今儿上街元宵非说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必须放鞭炮去一去身上的晦气,这样小鬼就不会再来勾人了。
那孩子说得真诚,裴朔经过穿越这么一遭也真有点信了鬼神之说,便买了几串子,打算庆祝一下自己的第二条命。
裴朔依旧玩着他那把折扇,夕阳映着一抹笑,元宵则吹开火折子,另一手拎着一截鞭炮眨了眨眼,一脸呆萌地等着裴朔下令。
“点着,扔门口,一会儿等里面有人出来你就使劲再往门内扔一挂。”
“是,二爷。”
元宵像个即将出征的将士,崩着一张小脸,斗志昂扬,气势满满,他走近一点将鞭炮的引子点着,嗖地一声就丢到那扇紧闭的大门口去。
噼里啪啦地震天响,烟雾四起,火药味十足,裴朔捂着耳朵站在一旁还在看热闹,咧嘴笑得正开心。
元宵站在旁边手上还拿了一串鞭炮,死死盯着门口,就等着有人探头。
果不其然动静很快就惊动里头的人,朱红色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点小缝儿,元宵眼疾手快再次点着一串子鞭炮瞬间就扔了进去。
紧接着便是里面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和跳脚声。
“哎哟。”
“我的娘嘞。”
“我媳妇儿新做的鞋。”
烟雾弥漫间裴朔笑得简直快直不起腰来,他朝元宵使了个眼色,俩人径直推开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里头两三个人各个灰头土脸,裤子鞋子都被炸出来个小洞,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难民似的。
元宵颇有小人得志之风,笑弯了腰捂着肚子道:“哎哟,刘大管家,这是怎么了?弄得这么狼狈。”
被喊作“刘大管家”的中年胖肚男人便是裴府管事的刘仁,这会儿正有小子们拧了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刘大管家看见裴朔那一刻脸色就冷了下来,捏着自个破洞的新袍子,阴阳怪气道:“二爷怎么在自己家门口放鞭炮,咱们家可不是什么乡野之地,容得二爷四处撒野。”
裴朔将扇子挡在鼻前,扇走些火药之气,不禁笑道:“爷走到门口怎么敲都不应,我寻思着门房的小子们也没这么不懂事儿,那定是遇到鬼打墙了,我就放点鞭炮吓吓小鬼,果然你瞧,我这鞭炮一放,小鬼立马就把门打开了。”
刘管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了。
“二爷这么做要是叫有心人瞧见了,参到陛下面前,治咱们大人一个管家不严,二爷可就罪过大了。”
裴朔笑得更肆意了,“这样啊,那我去问问裴大人管家不严要怎么罚?要是抄九族那可真是皆大欢喜。”
轻飘飘的话落在后头几人耳中,像是几千斤石头那般砰地一下砸了个满眼金星。
他刚刚说什么?抄九族?老天爷,他光是听着这几个字都要吓得抖三抖,这毛头小子是怎么敢说出口的。
眼瞅着裴朔大摇大摆地走了,刘大管家只能在后面骂了句失心疯。
裴朔走了两步突然问,“我的银子什么时候给我?”
刘仁皮笑肉不笑地站在路中央,“二爷,还得要些日子。”
那表情似乎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好像在说:偏不给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裴朔挑了挑眉,“你知道我是谁吗?”
刘仁迷茫。
裴朔继续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刘仁:?
裴朔摇了摇扇子带着几分张扬之色,“你知道我未来媳妇是谁吗?你知道我未来皇伯父是谁吗?”
他双手抱拳朝皇城方向懒懒一敬,语速越来越快,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又的带着莫名的威慑力。
“爷以后要娶的乃是琼华公主,当今陛下就是我未来的亲伯父,你克扣我的银子就是克扣公主的银子,克扣公主的银子,就是克扣陛下的银子,你小心!”
到最后他的表情越发严肃,扇子唰地一合在刘仁脑袋上敲了一下,“小心治你个欺君罔上!”
扑通一声,刘仁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欺君罔上”四个字吓得膝盖发软,脑门冷汗直冒,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小的……”
旁边元宵看裴朔的眼神逐渐带上了星星眼的崇拜,仿若天神,二爷好厉害,谁都说不过他。
裴朔暗自在扇子下弯了弯嘴角,仗势欺人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看看仗的什么势。
“二爷……”刘仁半天才吐出来一个词。
裴朔摇摇扇子越过他,银子的事儿不急,他早晚能要回来,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