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朔不语,只是又迈出第五步、第六步,眼看着就要第七步,他的脚伸出……众人也跟着他伸长脖子,盯着他的脚看。
第七步——
众人的心脏都跟着他提到嗓子眼里,然而裴朔却是插科打诨,就是不作诗,所有人的心里也都是七上八下的。
裴朔终于迈到了谢蔺面前,歪头笑笑,“公主,我的酒凉否?”
谢蔺将他的酒从炉子上取下,笑道:“美酒尚温。”
却见裴朔缓缓转身,声音清朗,一抹红色的衣角飘起,他的唇角也随之轻扬,却见他春风得意,志得意满。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原就生得一副好样貌,眼波之中流转含情,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发尾以金冠束之,两侧红缨流苏自然垂落飘荡,一席锦衣红袍更是衬得几分天然贵气,手中折扇轻摇,自带几尾风情。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场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所有人痴痴地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灯楼出来的那些个青年才俊刚好听到他在此作诗,纷纷驻足了脚步,眼底多了几分炽热。
“好!”武兴帝突然大笑出声,“好一个云想衣裳花想容,朕的驸马果真是德才兼备。”
“朕一言既出,你想要什么赏赐?”
裴朔却是微微俯身,“陛下要赏,臣不敢不推脱,臣的兄长裴桓常年远在边关,致使父子不得团聚,臣初入京城也从未见过这位兄长,臣想请陛下开恩,调兄长回京与父亲母亲团聚。”
远在下首的裴政闻言瞳孔一震,下意识攥紧了官袍,裴朔竟会提出这个要求?是谁的意思?
第55章
“裴卿, 朕记得你的大儿子外派出京好似有……”武兴帝顿了顿。
裴政站在裴朔身侧俯身,“已是十一年有余。”
裴政原属荣王一党,荣王败北后, 裴政投降于当今的武兴帝, 但武兴帝不敢信他, 于是裴桓便成了牵制, 明面上裴桓是幼年从军深受陛下隆恩,暗地里不过是个质子。
当年荣王一党的官员或多或少要么故去,要么被贬至偏远地区, 要么就像裴政一样有些能力留在京城, 但家中子嗣落在武兴帝手中。
十一载,裴政忠心耿耿, 荣王一党尽数歼灭,他先前也曾答应裴政将裴桓调回,如今也算是到时候了。
武兴帝道:“那确实是够久了, 他今年也有二十六七了吧,还未娶妻?”
裴政应道:“是,桓儿一心报效国家, 心中未想过娶妻之事。”
武兴帝笑道:“裴卿长子替朕驻守边关多年, 如今既然驸马提及, 也是时候叫你们兄弟相见、父子团聚,正好也趁此良机好好择一门亲事。”
“裴桓年少有为,有勇有谋,只是京中职位目前并无空缺……”
武兴帝面露疑色。
裴朔立马道:“兄长常年在外, 不曾与父母兄弟团聚,不若先行候补,待有空缺大哥再补上便是。”
不管是什么差事, 只要先调回京,就有回旋的余地。
“如此也好,驸马既已开口,朕没有不应之理,李德宝传朕旨意,调裴桓回京。”
裴政一喜,当即叩首道:“微臣替犬子谢陛下隆恩。”
边关苦寒之地,哪怕在京中领个微薄的闲职都好过镇守边关。
裴朔原本还在想事情,谁料裴政磕头时见他没动静,直接压着他的肩膀将他也按了下去,咚地一声。
草!
我的头!
裴政见他额头红红不免皱了皱眉,本想说些什么,但现下场合不合适,裴朔又在那只动嘴不出声骂骂咧咧半天,看得裴政莫名其妙的。
眼看着没什么事儿,裴朔正好走,忽听高台上那位皇帝又出了声,“驸马……”
裴朔立住脚步,“臣在。”
武兴帝道:“朕记得驸马是乡试魁首?”
裴朔垂首,“回皇伯父,臣脑子撞坏了,不记得了。”
他这番实诚却是引得众人一阵发笑,虽然京城众人都知道裴家次子、琼华公主的驸马是个又疯又傻的,但他自己这般毫不遮掩的说出来却是另一种味道。
武兴帝也被他逗笑了,“四书五经也不记得了?”
“禀皇伯父,臣记得。”
如果他说不记得四书五经,下一步这狗皇帝就要说:既然四书五经不记得,这诗又是如何做出?
“既然记得,朕的科举为何不好好作答?”武兴帝佯怒。
裴朔:?
“朕回去就翻翻你的卷子,朕倒要看看你都答了些什么东西才叫阅卷的那些人把你漏掉。”
裴朔恍然,他今日风头出的太多,武兴帝开始怀疑了,他虽还没记起自己科举到底答了什么东西,也没记起在古代学的大部分知识,但总觉得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是不能和古代这些寒窗十载的人比的。
“自然是因为微臣得见公主,如遇神明,一心只想做公主的驸马。”
裴朔说得满脸真诚,连武兴帝都被他惊到,只可惜此等才俊脑子里竟然只有红颜祸水,毫无志气,实在可惜可惜。
谢蔺盯着他太久,手中的酒杯已经倒满还在倒酒,一直到彩云提醒他,他才急忙收了酒壶,将溢出来的酒渍擦拭干净。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回座吧。”
裴朔这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满脸自豪,“公主,可还喜欢那盏灯?”
谢蔺白了他一眼,明天早上满京城都会传出裴朔今晚的事迹,想必王嫣报社那里已经得了消息,这会儿不顾节日正加紧赶工要明早儿发出来呢。
“酒还温热,驸马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谢蔺端起酒杯欲递给他,裴朔没接,却是微微低头以唇瓣碰到那酒杯用牙齿轻轻咬住。
谢蔺手一抖下意识要退缩,可裴朔的手却先他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强迫他捏着那杯酒让裴朔喝了下去。
“确实温着。”
裴朔唇角含笑。
只是余光瞥去,却见公主殿下袖子的守宫砂竟然还在?难道她和大舅哥真的不是同一个人?还是日夜防着自己?
谢蔺瞧着他盯着自己胳膊看,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接下来灯楼事过,宴席重开,众人把酒欢歌,不知何时那舞席中央多了一个道人,道人手中牵着一条金毛大狗。
道人拱手,“贫道参见陛下,方才听驸马爷作诗如胜十年读书,不愧为陛下亲自为公主挑选的驸马,陛下爱女之心真是神仙动容。”
“故此,贫道特意从神仙手中借灵犬一只,此犬虽比不得驸马爷文采斐然,正巧也会作诗,还请陛下一听。”
且听道人声音落下,身后那条金毛大犬竟真的上前猛地一窜,旋即后膝跪地像人一样朝武兴帝拜倒。
“上元佳节月华明,长乐城门开启迎。”
那金毛犬竟真的口吐人言,只是声音沙哑有几分吐字不清,可的的确确是人言,甚至还会作诗。此番将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
裴朔撵着酒杯,忽然想起前几日白泽兴冲冲跑来说他在街上遇到杂耍的狗能吐人言,莫非就是这个道人?
“千门灯火齐欢庆,万户笙歌共此时。太平盛世民同乐,圣德流芳万古春。”
众臣都盯着那金毛犬,试图看出里面是不是藏着个人,可看了半天那金毛犬的的确确是狗,行为举止也和狗一般无二。
裴朔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作为一个新世纪崇尚科学的人,狗成精这种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不过他都能穿越,狗成精应该也合理吧??
待到金毛犬诗句毕,那道人手中拂尘一扫,“灵犬吟诗只是开头,贫道还有一宝,号称南海鲛人,乃是南海观世音菩萨座下锦鲤所化,菩萨感念陛下圣德,特派此鲛人为陛下献舞。”
旋即便听他一声令人,很快就有几个粗壮的大汉催着一个两人高的铁笼子进来,那铁笼子通体用布盖着,等笼子推到面前,那道人抓住一角,猛地掀开盖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