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墙之隔,柳大嫂望着那道缝隙中透出的光芒,心中突然一横,直接朝着长乐门闯了进去,那守卫的士兵虽奉命守门,但也绝不敢闹出性命来。
圣上今夜欲与民同乐,他们却在这闹出乱子,恐怕脑袋都过不了这个年。
“你……”
然而柳大嫂却抵不住那些个士兵的力气,当下便被拿住,“你再不离开,只能抓你下狱。”
“大嫂,我们先回去吧。”柳二郎见状只得先劝慰他。
就当二人心如死灰之际,一道少年声调却突然想起,“是你们?”
白泽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跌坐的狼狈二人,他记得这些人,都是桃水村逃出来的祸患。
“你是……”柳大嫂和柳二郎也终于想起了少年的身份,立马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般,“你是怀英身边的人,我要见他,小满不见了。”
白泽朝长乐门走进,眼睛只轻轻斜了那守卫一眼,那守卫立马松开了柳大嫂,朝白泽拱手道:“原来是驸马爷身边的白大人,小的失敬。”
白泽冷哼一声,“这两位是我们二爷的贵客,你们欺凌我们府上的贵客,该当何罪?”
那守卫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这……小的自知罪该万死。”
白泽眯了眯眼,朝柳大嫂他们和蔼笑道:“你们跟我来吧,二爷就在里面。”
丝竹声乐传来,柳大嫂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柳二郎不断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怎么觉得越走越偏僻呢?
“怀英身为驸马不应该在坐席上首吗?你怎么带我们到巷尾来了?”柳二郎双拳紧紧攥起,喉结不由得滚动,余光却四下寻着趁手的家伙。
白泽笑笑,“席间都是贵人,自然不能带你们进去,二爷在这等你们。”
柳二郎却上前一步将柳大嫂拉拽到身后,眼神眯起,多了几分警惕,“我和大嫂是意外寻到此处,怀英怎么会先一步在这等着我们?”
“那当然是……”白泽脸上的笑容愈发变得诡异起来,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从袖口抽出,一柄短刃握在他掌心。
“小白?”
突听得一道声音。
元宵站在不远处,“你在那做什么?二爷一会儿就出来了。我说怎么看不着你。哎?这是……”
他说着走近,正巧看到柳大嫂和柳二郎他们,脸色多了几分讶然,“柳家大嫂和柳家二爷?你们怎么在这?”
白泽袖口的短刃收回,脸上又挂了那几分笑容,“我在长乐门前碰到他们,他们说小满走丢了,我便将人带到这来,正说要去找哥哥你商议此事呢。”
“丢了?”元宵恍然想起破落宅院里的那个小孩子,再看看狼狈不堪的柳家叔嫂,“二爷这会儿在灯楼不方便见你们,他在哪丢的?”
“你们跟我来。”元宵说着领着他们二人又回了长乐门。
也不知元宵和那些人说了什么,守城的士兵一招手又多了几队举着火把的士兵。
元宵拱手,“多谢大人,改日定备厚礼答谢。”
那守卫还有些不好意思,“元大人客气了,先前是小的不懂事,冲撞了您府上的贵人,还请元大人替小的多美言几句。”
元宵笑笑,“我人微言轻哪里称得上美言,若是驸马爷的贵客能提上那么几句……”
他稍一提点,守城的卫兵立马了然当时单膝跪地,“小的有眼无珠,还请两位贵客千万不要计较,小的这就派人四处去寻。”
柳大嫂和柳二郎见状自然也不会多说,有元宵在,那守卫不仅将扣下的银子还了回来,还加了好几队人马按照他们的描述找人,甚至公主府带过来的人也加入了找人行列,但凡能动用的人手已经全部派了出去。
柳大嫂的脸色这才暂且缓和了几分。
眼看着灯楼上有人下来,元宵寻了个百姓坐席将他们两个人安置,又叫人上了一壶热茶。
“二爷出来了,等二爷回位置上,小的就去禀了二爷。”
柳二郎这才道:“多谢元大人。”
“柳二爷可千万别这么叫,我不过是我们家二爷身边的奴仆罢了。”元宵微微颔首。
他自知身份低微,旁人看在驸马爷的面子上唤他一声[元总管][元大人]给的是公主府的面子。
白泽冷哼一声也跟着他走了。
等二人的身影消失,柳二郎心里一颗石头才暂且落了地面,只是他端茶的手都是抖的,“大嫂……你觉不觉得那个叫小白的很眼熟?”
柳大嫂摇了摇头,“我未曾见过他……”
柳二郎声音颤抖,“桃水村、大火……他们虽然蒙着面,但那双眼睛、真的好像好像……”
“你这么说……”大嫂被他说得一身冷汗四起,“可他不是怀英手底下的人?”
“我听怀英说过元宵是裴大人派给他的人,那个叫小白的是街上看他做乞丐可怜捡回来的,万一他们……早就盯上了我们……”
柳二郎越想越觉得后怕。
方才那少年将他们引进巷子里,会不会是想趁无人……灭口……
咣当——
柳大嫂手中茶盏滚落。
*
“臣裴朔见过皇伯父、皇伯母、贵妃娘娘。”
裴朔掀袍跪地微微俯身,只是垂眸瞬间余光却是瞥向谢蔺,衣袖下的手朝他偷偷比了个耶,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地勾起。
谢蔺没明白他的动作是何意思,却轻轻含笑,用指背弹了弹他的酒杯,又做口型朝他说话。
裴朔却是听懂了。
他在说:酒要凉了,驸马何故不归?
“哦?这些诗莫非都是驸马所作?”武兴帝大为震惊。
宴席上正值酒酣耳热之际,莫说是武兴帝,在场群臣更是不可置信,其中一人终于问道:“那首明月几时有莫非真是驸马爷所写?”
话音刚落,整个宴席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觥筹交错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裴朔。
“这……”可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裴朔之外,灯楼之内确实再无其他人出来。
裴朔讪笑一声。
根本不敢认。
从灯楼开阁开始距今不足一炷香的时间,现在只有李观处于第五层,郭琮和裴凌在第四层,剩余三三两两在第三层,大部分停留于第二层,还有少数停留在第一层,更有甚者在第一层看到裴朔的诗句后直接道心毁灭,干脆摆烂。
若说有人代笔,可何人能写出这样的诗词?
“朕竟不知怀英竟有此等才学,名花倾国两相欢,贵妃可是很喜欢这首诗。但朕不能偏心,既然贵妃有诗,皇后岂能无诗?卿若能再得一首,朕许你一个赏赐。”
裴朔笑笑,“什么赏赐都行吗?”
武兴帝道:“自然是。”
虽然他嘴上说着什么赏赐都行,但裴朔若是想要些过分的,他自然是给不了的。
“但朕也有要求,朕要你七步成诗,否则……”
裴朔一愣。
坏了,他成曹植了?
裴朔缓缓起身,“陛下有命,臣不敢不答。”
只见他缓缓迈出第一步,席间的丝竹之声早就停了,众臣的心思也跟着他一起提了起来,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便连谢蔺也下意识捏紧了酒杯。
裴朔不语,只是慢慢又迈出一步,众人连呼吸都快屏住了。
裴朔再迈第三步。
有人攥紧了拳。
众人心脏一紧,怎么回事?
他做不出来了吗?
谢蔺攥紧了衣角,可看到裴朔那般闲庭信步的模样,又觉得这家伙鬼主意多的是,区区一首诗词怎么做不出?可上首坐的是那位是明显要他好看……
裴朔迈出第四步。
他突然清了清嗓子。
众人一凝。
他要作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