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撂下碗又对街上走街串巷的商贩起了兴趣,“二爷我要吃糖葫芦。”
“行,我去给你买,在这儿等着。”裴朔起身,脸上挂着笑意。
裴朔刚取了四枚铜板,要了两串糖葫芦,忽然听得一侧首饰摊子前一个小乞丐冲了过来,朝着一个坐在街角歇息的女子喊道:“你女儿冲撞了贵人,要被打死了。”
那女子衣着破烂,瞧着像是从外头逃难进来了,脚下一双破鞋露着脚指头,她听着这话手上的木头拐棍都扶不稳了。
“你是谁?小丫,我的小丫,她在哪呢?”
“我领你去,就在前头胡同巷子里,流了好多血。”
那乞丐女跟着小男孩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虽腿脚不便,却几乎使出了平生的力气。
裴朔拿了糖葫芦原本要走,只是那乞丐女经过他时,他忽觉好似哪里不对劲,等他反应过来时二人只剩下两道残影,他当即追随过去。
那个男孩不对劲……
这边街角歇了好几个流窜来的人,可他却是直接盯上了她,而根据那女人的问话她并不认得这男孩,既然不认得男孩怎么一口咬定摔倒之人的母亲就是她呢?
裴朔脚步急切了几分,刚拐到巷子里正好瞧见地上倒着的乞丐女,旁边站着的还有两个蒙面的人,背对着他。
“这些女人真是好骗。”
“有了这个女人我们这个月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等赏银发下来又能快活一阵子。”
“可惜这女人长得不好看,要不然能卖的更高。”
那俩人笑得猥琐,一人拿着麻袋开始装人,另一个则用麻绳将人绑好。
裴朔藏在巷头暗处,这两个人想必就是那些贼人,小满或许也是落到了这些人手上,他需得先留下标记……
正说得,身后却有一黑影窜出,木棍砰地一下打在裴朔后脑勺,他转过身来只模糊看得那人面容,旋即脑中嗡鸣一下,陷入黑暗。
“娘的,两个废物,不知道后面有人跟来了?还是个男人。”
一人拖着裴朔直接丢到那俩人面前,那俩人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是在看到那人的瞬间脸上均挂上了讨好的笑,“五哥,您怎么来了?”
“废物,要不是老子过来早晚得死在你们两个手上,这男人一看就非富即贵,趁早杀了。”
就在那被称作五哥的人要动手之际,先前绑麻袋的突然惊叫一声,“哎,这男人长得还挺好看的,能换不少东西呢?”
五哥眉目一拧,“不行,这男人身份不简单,要是被人认出来都得完蛋。”
“五哥。”那人又拦了拦,“我们把他卖到偏远地方,谅他们天南海北也找不着,啧啧啧多好的姿色啊,这脸蛋搞不好比笼子里的那些女人还值钱。”
“要不先把他这些什么项圈啊、玉佩、流苏坠子,还有他这衣服……这可是金线绣的,全给他扒下来先卖了。”
五哥捏着裴朔的脸看了又看,眼底确实闪过几分惊艳之色,“先带回去看窦爷怎么说?”
三人齐力又装了一个麻袋,扔到卖菜的板车上,推着出去直接混进了人群。
而另一头白泽和元宵等了半天也没见裴朔回来,一抬眼那卖糖葫芦的大爷就在眼前,可四下都无裴朔的身影。
“二爷呢?”
元宵心下沉了沉,总觉得不对劲,从兜里摸出铜板结了帐,两三下站在那糖葫芦面前。
“敢问可有见一个红衣服的男人过来买糖葫芦,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长得特别好看,穿得丁零当啷的很是富贵。”
“有有有,刚买了有半刻钟的时间,往那边去了。”卖糖葫芦的大爷指了一个和羊肉汤角儿摊位相反的位置。
元宵和白泽对视一眼,急匆匆地赶了过去,好在裴朔穿着显眼并不难打听,直到巷子头,白泽好似踩到了什么,一抬脚,两只被踩烂的糖葫芦陷在泥土里,旁边还有一柄沾满脚印的折扇。
“二爷的扇子?糟了,二爷定是出事了。”元宵打开那扇子时吓得呼吸都快停了。
“小白,你……”他正要说什么,却听见白泽喃喃一声“一定是他们”旋即脚尖一点便踩着周围的稻草堆飞上了房顶,很快消失于夜色间。
元宵见状只好自己先急匆匆回府搬救兵。
公主府,谢蔺正在下棋,却见有人突然闯了进来,这动作手法他还以为是裴朔脸上刚多了一丝笑意,抬头一见是元宵,笑意瞬间僵住。
“公主,出事了,驸马爷丢了。”元宵哭得眼睛都肿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事情原原委委说了一遍。
隔着帘子他甚至都没看清里面的人穿的是男装。
谢蔺怔在当场,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心口,瞳孔猛地收缩,脑海中下意识想到上元夜遇见的那只狗,他只觉得双膝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驸马……”
“传本宫令!速传大理寺阎文山来见。”
第58章
裴朔醒来时耳边全是女子的哭声, 乍一听还以为自己进灵堂了,哭哭啼啼得叫他也有几分伤心,腿脚压的久有些麻, 他尝试着动了动却没动弹成功, 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绑着。
他睁开眼, 入目的全是一屋子女人在哭, 周围破破烂烂宛如一座地窖,他自己也被五花八绑,只不过身上的玉佩、金冠、项圈尽数被那贼人扒了去。
好在是没把他衣服扒了, 应该是怕倒卖衣服时被人发现, 故而只拆了衣服上的金线珍珠,他的扇子也丢了, 他尝试动了动自己衣袖的位置,那柄火枪还在……
“你们别哭了。”
“都要死了,还不许我们哭一哭了?”他旁边的女人当即剜了他一眼。
很快又有人附和, “就是,往后谁知道还有没有眼泪能掉,指不定被做成什么模样。”
旁边的女人见他一个大男人被绑着忽又问道:“那贼人向来只骗幼童女人, 怎么你一个男人也被抓了来?”
裴朔只好道:“我家中侄子也被掳走, 这几日追查线索, 正好瞧见有人上当便跟了过去,谁知那贼人有后手一棍子敲晕了我。”
他被绑成了蚕蛹,整个人倒在地上在柴火堆上蹭了半天,手指灵活地动来动去, 最后竟将绳子解了下来。
旁边那女人见状也不哭了,却是生出几分欣喜来,“你……”
他站起身来, 身姿挺拔,语调高昂,“各位别怕,本宫乃是当朝驸马,我妻乃琼华公主,本宫来此之前已经留下记号,很快就会有官兵来营救你们。”
他这一出,屋内的人叽叽喳喳开始讨论起来,“驸马?琼华公主的驸马?他不是个疯子吗?”
谁不知道琼华公主的驸马是个逛牌楼、偷嫁妆、戏丫鬟的无耻之徒。
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裴朔虽身陷囹圄却气势不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们已然信了几分。
“现在将你们知道的信息全数告知于我……”
“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应该是个地窖。”
“除了我们,还有好几间屋子,他们抓来的女人小孩都在那儿。”
“他们押着我们签了卖身契,漂亮的卖到勾栏去,长得丑得要么做成奴隶要么做成怪物……”
“他们做孽,将人的四肢砍断放进漂亮的花瓶里推出去唱歌卖艺,将孩子们的皮生剥下来……”她说到这里时眼底惊恐交加,俨然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又将动物的皮毛覆上去做出怪物说是什么灵犬灵熊,供人玩乐,用不了多久等死了就随便找个地儿一埋……”
她们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屋内充斥着一片哭声,便连裴朔听着都忍不住动容,这些人真是恶毒至极,自古以来人贩子都该处以极刑,更何况是这等贼寇更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裴朔身上的绳子脱落,他迅速站到门口的位置向外看去,只见长长的通道不见光亮,幽黑无敌深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