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王嫣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你别叫我母亲, 我们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贺家老太太的情绪几乎崩溃。
“我的儿子啊,你在下面一个人孤不孤单,娘来陪你好不好?”她说着就要往棺材上撞去。
幸而旁边有丫鬟拦住了她,几人哭作一团, 裴朔站在门口听着内心也不免多了几分酸涩。
贺家郎君是独子。
眼看着他新婚成家立业,还不足一月,儿子就死在那荒郊野岭。
可王嫣……
裴朔想上前去, 一只手拦住了他,他回头看去,霍衡和李观正站在他两侧,李观朝他摇了摇头。
“驸马爷,我们几个男人贸然前去,容易影响王小姐清名。”
裴朔收回了那只脚。
几人退至一旁,眼看着王成欢冲进内堂。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贺家老太太哭着哭着也失了几分力气,或许她知道此事不该怨怼王嫣,但此事她需要一个发泄口。
“老太太这话说的不对,此事乃匪徒之过,与我小妹何干?”王成欢如同一座巨山挡在王嫣身前,言辞凿凿。
王嫣抬了抬头,好似终于看到了主心骨,眼泪再也憋不住地流下,“哥哥。”
贺家老太太不死心,指着王嫣骂道:“那你说那么多人都死了,怎么就她还活着?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是同那土匪有了勾结……”
“老太太!”眼看着贺家老太太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王成欢立马大喝一声阻止了她的话。
“今日满堂亲朋,我们也很痛心子熹的遭遇,但老太太不能这般污蔑我妹妹,还望慎言。”
王嫣默默流下一滴泪。
她丢下手里的纸钱,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利刃高高扬起,“我现在就陪他一起死。”
噗嗤一声,利刃刺入皮肉,王成欢瞳孔骤然放大,大喊一声上前抱住了她倒下的身体,“嫣嫣。”
“哥哥,是我错了。”
“他是为了陪我去克州。”
“要不然……”
“叫大夫来。”
“大夫!”
“嫣嫣,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他的命。”
王成欢忽然想起来婚前裴朔曾不止一次的提醒他,甚至大婚时也曾提醒贺家郎君少出门,可偏偏这次是嫣嫣要出门,贺家郎君为了作伴,难道真的就是命吗?
王成欢的视线猛地看向门口,裴朔的一片衣角扬起,莫名的悔恨自心底蔓延开来。
如果曾经他信了裴朔的预言,如果他也曾阻止嫣嫣和贺子熹出门,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嫣嫣……”
好在那一刀没有刺中心脉,大夫赶来的及时救下了王嫣一命,贺家夫妇已经哭晕过去,贺家灵堂群龙无首,丫鬟仆人乱成一团。
广平街小酒馆,霍衡几人围坐。
裴朔心里并不比王成欢好受几分,原本他并不想改变历史走向,可王嫣是他的合伙人,他想试试救她,却最终还是看着她走向了她的结局。
“如果我当时多说几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裴朔有些苦恼。
霍衡捏着酒杯,不可置信道:“你真的会算命?”
当日裴朔提过贺家郎君的事,但是他们谁都没信,裴朔这个人常说疯话,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裴朔忽地抓住李观的衣袖,“李观,你现在就去雍州,一定要快!要不然……”
他脸色一变,“你娶不到她,她死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李观神色骤变。
手指遏制不住地颤抖,“你说什么?”
“去雍州。”裴朔看着他,“不要听你母亲的,一定要娶她回来。”
霍衡看看裴朔,再看看李观,突然将手里的酒碗一摔,“听他的,去雍州,你也和王成欢一样吗?”
李观看着裴朔觉得他的眼神不似作假,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即日启程。”
两个人终于是信了裴朔口中的命理。
李观离开后,霍衡拍了拍裴朔的肩膀,“你不要太自责了,这件事说到底跟你更没有关系,听说是克州的报社出了点问题,王嫣要亲自过去查看,贺子熹陪着她去,结果才……”
“克州?”裴朔脸色大变。
他的嘴唇都开始抖动,“报社、克州……”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往外跑出去,是他害了王嫣……
如果不是他和王嫣合伙做了报社,王嫣不会因为报社的事执意要去克州,而克州原本是裴桓的必经之路,算一算日子倘若不是他要裴桓改道去磁州,或许裴桓就能救下他们夫妇……
一切好像发生了变化。
但又好像通往了同一个结局。
他莫名成了故事的推动者。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还没到宵禁时分,商贩小摊还在外头摆着,一个蓝襟男人正站在小摊前挑选玉佩。
正要付钱时,忽然见河边的人走路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跌进河里,他两三步过去将人拽了一把。
“河边危险,还是靠墙走的好。”男人松开裴朔,眼神将他打量了一番,见此人失魂落魄仿佛经历了什么大事,不免想发善心。
正巧路过两个官差,男人拱手道:“二位官爷,此人喝醉了酒,险些落入河中,可否送他回去?”
那官差接过了人,其中一人定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驸马爷?”
扶着裴朔的那官差也看了过去,“真的是驸马爷?他怎么在这。”
由于裴朔常来这附近斗鸡遛狗,官差也认得他,再者裴朔如今在这京城可谓是风云人物,小报上的画像又是栩栩如生,满京城谁不知当今驸马爷。
男人皱了皱眉,“哪个驸马?”
官差笑道:“还能是哪个,琼华公主的驸马爷呗?我这就送他回去。”
然而那男人却在此时伸手拦住了他的路,一把将裴朔揽回自己身上,稳稳扶住他,“我送他吧。”
那官差只当他是想到公主府讨个赏,于是讪笑道:“一起,一起哈哈哈。”
男人拍了拍裴朔的脸见他有些迷糊,声音柔和了几分,“我送你回去。”
“嗯?你谁?”裴朔睁眼看着他,他们好像并不认识吧。
“我是哥哥。”裴桓忽然想到这应该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什么哥哥?”裴朔挣开他,他现在急着要去裴府确认。
“我是裴桓。”男人换了一个说法。
裴桓?哥哥?
裴朔终于想起来了,裴桓今日进京了,“裴桓哥哥!”
“嗯。”裴桓见他喊自己多了几分高兴。
但见他脚步虚浮、行迹飘忽的模样,眼中闪过疼惜,干脆利落地蹲下身,将他稳稳地背了起来,又朝那两位官差道:“多谢二位官爷,这位驸马爷正是我的弟弟,我是裴桓。”
“哦!你……”官差恍然大悟,“见过指挥使大人。”
裴桓没料到自己的事传的这么快,但还是颔首示意,背着裴朔往回走去,等到了裴府他差了人往公主府送了信儿。
此刻的谢蔺都快急疯了,他不过是换了身衣服,毕竟一身红裙去贺家不太合适,等他再去追裴朔的时候已经追不上他了,到了贺家不见他,沿路叫人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殿下,有消息了。”
“裴桓差人递了个信儿,驸马爷被他带回去了。”
“裴桓?”谢蔺眯了眯眼。
既然是回了裴府,想必他们是有要事相商,裴朔和裴大人的秘密还真是叫人好奇。
此刻的裴府某处院子里点着灯,裴桓正在灯下捏着一根绣花针缝衣服,神情认真,如果细看就能看出正是裴朔今天穿的衣服。
床上的人动了动,裴朔醒来的时候还是懵的,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