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新平公主磨着牙,“妹——妹”
新平公主说这两声妹妹时,明明语气正常,但苏安莫名觉得平日温柔的公主的气场阴沉的可怕。
苏安的本能想让他出去透口气。
“这桌子坏了,应当换个新的,怎?”苏安低着头闯出门去,“我……苏安……微臣……去找内府局让他们换张新桌子。”
新平公主望着苏安的背影,眼里闪过几分算计。
“她”喃喃自语道,“这么不开窍,那可不要怪我心狠。”
苏安去了内府局时,这里正忙作一团。
苏安听小太监们说,似乎皇帝在三日后要办什么晚宴招待什么人。
有人说是西南的异姓王爷,也有人说是即将班师回朝的路将军,甚至还有人说是与突厥同在西北的契丹使者。
谁也说不清楚。
苏安等了许久,内府局的总管才抽出空苏安一面。
苏安听说内府局是出了名的拜高踩低,他以为自己要废不少心力才能讨到这张桌子。
但对方听说是送去缙云殿的桌子,竟然一反常态地答应了。还派了两个三个内侍抬着桌子跟着苏安去缙云殿。
等苏安到了缙云殿时,太阳即将落山。
缙云殿前站着一抹黄色倩影,苏安定睛一看,正是红萼。
她竟然回来了。
红萼笑着迎上苏安,
“苏大人,公主说了,你这几日都没有归家,今日我回来照顾公主,你回家好好歇息吧。”
苏安点头,又问道“那这桌子……”
“我带着小太监去放便好,宫门马上下钥了,苏大人快些离开吧。”
“公主今日心情不好,烦请红萼要好好照顾她。”
苏安走到宫道转角处时,缙云殿的殿门才被缓缓推开。
“公主,他走了。”
苏安刚进苏府便见到几个红色的箱子放在院中正堂中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苏安进了正堂一看,苏父苏母和他的哥哥苏乘风都在,此外,还有一道白色身影,不是江泓石又是谁?
苏安站在门口,四双眼睛齐齐转向苏安。
“安儿终于回来了。”苏母笑着走向苏安,来拉他的手。
“你都不知道母亲今日有多高兴。泓石今日说要把你和江家的婚事提上日程,就定在五日后,怎么样?”
苏父捋了捋胡子“要我说,你也不要去做什么劳什子侍卫,又不是御前侍卫,就算干个三四年有什么前途?明日便辞了它,好好准备,嫁到江府去吧。”
苏安罕见地沉了脸,他忍着怒气一字一顿道
“你们谁愿意嫁到江府去,谁就去吧。”
语毕,便转身快步离开。
“你这孩子!”苏父气得不行,直接坐在椅子上,双手发抖说不出话来。
苏母低头拭泪,“自打安儿一生下来,我们不知费了多少心。”
苏乘风忙拍了拍苏父的背,“父亲,别生气,苏安他就是这么头倔驴,”
“姨夫姨母消消气,苏安他年纪太小,一时接受不过来也是常事,让我劝劝苏安。”江泓石忙笑道。
“你去后院找他吧,安儿一生闷气准在那。”
苏府后院周围有几棵长势茂密的大树,蝉鸣不止。
苏安此时就一个人坐在树下,拿着树枝在地上闷闷地划拉。
很快,苏安的目光里出现了一双官靴。
他抬头,正对上江泓石。
“你不是说好的,要退亲的吗?”苏安气鼓鼓地瞪着江泓石。
“苏安,我……”
江泓石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我如今改主意了。这些日子我与你接触,觉得你……”
素来文采过人。双手同时写诗的江泓石却卡住了,他有千言万语却羞于说出。
“我觉得你很好很好。我想同你……成亲。”
“可我不想。”苏安道。
“我对你没那个意思。我有别的事要做,我不想同你成婚。”
江泓石却想,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婚前没有感情也没关系,婚后他们可以慢慢培养。
“你有什么事要做呢,苏安?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
他沉吟道,“之前皇上让你做御前侍卫,你拒绝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新平公主,可公主总有一日要嫁人,那时你要去做什么呢?”
苏安沉默良久,他怕江泓石知道他的心思以后会嘲笑他。
苏安小时候经常体弱多病,常常被苏母关在房间里养病,灌各式各样的苦汁子,苏安的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力气小,跑不快,长得像个小姑娘。
因此苏家周围的小孩儿都不愿意同苏安玩耍。
有一日苏安服了苦药,正睡着觉,却被外面的滔天的呼喊声惊醒。
苏安跑出了房门,却发现整个苏家几乎空无一人。
小苏安独自迈步走出苏家,走到街上才发现人们齐齐站在街道两侧,中间空出一条路来。
一个身穿亮银色铠甲,皮肤黝黑,脸上还有一块疤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街道的正中央。
身后是一列列举着红缨枪的士兵。
“孙将军大败突厥,是桓朝的功臣!”
街道两旁的百姓呼喊着,眼里满是对男人的崇敬。
苏安注视着这个披着铠甲的男人,他沿着街道一直跟着男人走,一直到一处高门府邸前,上面写着“孙府”
孙府前有面容温婉的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
男人翻身下马,同妻儿走入府中。
小苏安看着很羡慕,此后心里就埋下了一个小小种子。
他想当大将军,要么,就死在当大将军的路上。
起初他跟苏父苏母说提起要学武时,苏父苏母还只当他的话是儿戏。
那个时候苏安执拗的性子便开始显现了。
他没日没夜的缠着苏父苏母,非要他们答应不可。
他的表现让苏父苏母明白了一点,如果不送他去学武术,苏安就没法活了。
父母终于同意了,把他送进了京城离家最近的武馆。
但苏安很快被退货了,理由是他年纪小,脑袋笨反应迟钝,不好教,难成大器。
苏父苏母以为此番打击后,苏安应该不会再提练武的事。
可苏安还要去。
京城大大小小的武馆苏安都去了个遍,没有一家武馆愿意接苏安这个学生。
苏安依然没有放弃。
也许是上天可怜苏安一片痴心,苏安在街边自顾自地打拳时,正好遇见一位中年武夫。
武夫伸手摸了摸小苏安的头,主动提出要收小苏安为徒,带着苏安去了北方的长宁山。
后来苏安才知道,他的这位师傅名叫姜令,在十年前的武举是武状元。
“苏安,告诉我,你日后想要做什么?”
被江泓石一问再问,苏安索性破罐破摔道
“我很想去西北,我想当大将军,像孙将军一样,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
孙名,桓朝的大将军,二十年前他率领手下军队大败突厥,一度打的突厥一蹶不振,元气大伤,足足十多年没在边疆犯事。
“去西北当兵吗?可是……大将军不是人人都当得。”
江泓石缓缓道
“常言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苏安,你……太善良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只怕……”
苏安撇撇嘴,“才不是慈不掌兵呢!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这难道不是慈吗?”
这话出自孙子兵法,意思是将领像照顾婴儿一样爱护士兵,士兵就愿随他赴险境;像对待爱子般珍视士兵,士兵就敢与他同生死。
江泓石眼神诧异,他一直以为苏安不识文墨,可他竟然能说出这些话,实在难得。
“那这样好了,若是苏安能同我成亲,我便托人让你去西北当兵,如何?不必担心,我会限制你。你我成亲后,你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