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何时何地,不论情势如何,臣作为丈夫,一定会坚定地站在新平公主这边。”
“好,朕立刻赐婚。”皇帝脸上挂着些笑,“两日后,你看如何?”
苏安微微张嘴,一时竟被巨大的喜悦砸呆了,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严格来说,苏安这是殿前失仪。
在御前做事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皇帝罚的时候不许面上露出难过,赏时也不能得意忘形。
但皇帝每日面对这些故作宠辱不惊的臣子们,实在是厌烦至极。
皇帝也是人,赏人的时候就想看到那人开心,惩罚臣子时就想看到那人难过,如此及时的情绪反馈,他作为皇帝竟然都少能得到。
但这些小心思,他作为皇帝,也不能同别人明说。
因此皇帝远远地见到苏安这幅沉浸在狂喜之中的神情,一时忘了病痛,心中的郁结也少了不少,笑道:
“对了,你的官阶确实有些低了。上次你接连两次立功,若换成旁人,早已经连升三级了。这样吧,现在你就是兵部侍郎,如何?”
皇帝提拔千牛卫,其实是再正常不过了。千牛卫本就是条晋升捷径,只是机会少。
但若是得了,那便是做梦都能笑醒。
这种机会大都落在御前侍卫头上,连太极殿、慧开宫,这种大殿的千牛卫都难得到这种机遇。
苏安却摇头:“臣不必要这么大的官位,臣想要京城的一间房子。”
皇帝嗤笑道:“这有何难?除了官阶,房子也一并送你了。”
苏安再次睁大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连忙磕头:“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离开勤政殿,苏安觉得自己依然在做梦。
为什么一切会这样顺利的不可思议?
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缙云殿前。
他想,自己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新平公主。
公主不必每日担惊受怕嫁到契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苏安抬头,望着西南方向的月亮,才发觉现在已经很晚了。
公主如今有了身孕,应当已经睡下了。
等天亮了,等天亮了等公主醒了,他就第一时间告诉公主这个好消息。
苏安守在缙云殿前,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像是雕像一般就这样守着度过了一整夜。
“他怎么不进来?都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了,这只……真是要急死我。”缙云殿内的新平公主咬牙道。
“公主,苏侍卫应当是估计想着您有孕,怕深夜把您吵醒,对您身体不好,所以才在殿外等着。”
新平公主恨声:“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木头,说什么都信!”
第二日天亮了,红萼一开殿门,便对守在殿外的苏安眨眼睛:“公主醒了,苏侍卫,快进去吧。”
苏安赶忙进了正殿,此时公主坐在梳妆镜前正对镜梳妆。
“公主,皇上同意我们成亲了。”苏安眼睛亮亮地望向新平公主,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只是婚期极短,只有两日。”
令苏安感到疑惑的是,新平公主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点,画眉的手都没抖一下。
很快,她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眉毛便画好了。
“我知道了,苏郎。”新平公主抓着苏安的手放到自己脸边,含情脉脉道:
“我很高兴,但两日后成亲实在是太晚了。我真恨不能明日就能同苏郎成亲。”
苏安疑惑,“可是,这一切会不会太仓促?”
皇帝说两日后便要苏安与新平公主成亲,他初听时没反应过来,现在细细想来,方才觉得时间太紧张。
寻常人家嫁女,都要准备至少七八日,更遑论皇家。
顺利求娶了公主,又晋职为兵部侍郎。
这按理说都是好事,还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事。
苏安总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一切都很不真实。
但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迟则生变。”新平公主眼里闪过一抹晦暗:“苏郎,有些事就是新平就是知道的太晚,每一次都比旁人晚了一步,才差一点错过苏郎。”
苏安似懂非懂地点头。
新平公主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什么事知道的太晚,又是什么比旁人晚了一步,苏安一点也没听明白。
但苏安想,既然公主想要把事情赶快办好,那他就回苏府好好准备。
尽量让公主能早日达成所愿。
前脚苏安刚离开缙云殿,后脚江泓石便来了缙云殿。
他这一次没了上次的怒气,因为一切已成定局。
今日清早,皇帝便在下了两道旨意。
一是升官,将苏安升为兵部侍郎。
二是赐婚,将新平公主嫁给苏安。
皇帝还特意派了御前太监张峰去苏府宣读。
任凭江泓石再如何,也没有办法让皇帝收回圣旨。
此时江泓石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绝望气质,他形容憔悴的走进了缙云殿,连身后红萼的呼喊都没听进耳中,失魂落魄的坐在新平公主对面。
“你赢了,公主。”江泓石声音艰涩。
“我当然知道,不必劳烦江大人特意这么早进宫,又特意绕路来了缙云殿,只是重复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
“今天江某来,只是为了死个明白。”
“你说。”新平公主轻轻抿了一口茶。
“苏安昨日宫门下钥前进了宫,晚上觐见皇帝,第二天早上便传来了赐婚的旨意,这太诡异了。”
“江某在陛下手下多年,深知陛下并不爱看梁祝之类的戏码,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祝英台。”
新平公主笑了笑。
“她”知道江泓石是什么意思。
只靠苏安一个人去求皇帝必然是不行的,别说皇帝欠他两个人情,就算欠一百个,一千个……
帝王无情,该翻脸的时候还是会翻脸。
前朝赐下丹书铁券,免死金牌的能臣不照样死无全尸吗?
皇帝能够允诺赐婚,背后的推手一定少不了新平公主。
“江某想知道公主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能让陛下按你的心意行事。”
新平公主又喝了一口茶,一双丹凤眼故作惊诧不解:
“江大人在说什么呀?新平一个妇道人家,可听不明白。你知道的呀,新平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有什么手段能让高高在上的父皇听命于我呢?”
新平公主放下茶碗,双手合十,故作祈祷状:“我想是心诚则灵,一定是新平常常烧香拜佛,连天上的神仙都不忍看有情人分离,所以一切才这样顺利。”
新平公主微微笑道:“这是天意,江大人,天意不可为。”
江泓石注定是找不到答案的。
他只好带着一肚气和满腹疑问离开缙云殿,去了勤政殿。
因为在缙云殿耽搁太久,江泓石今日去勤政殿比往日要迟些。
这几日皇帝心情烦躁,手上不知是患了什么病,不仅表面皮肉大块掉落,连手上的伤口也久久不愈。
他发落了不少太监宫女,连千羽殿堂的国师都被迁怒下了狱。
“没一个有用的。”
江泓石已经做好了今日来迟被追责的准备,但一反常态的。皇帝今日心情很好,并没有追究。
“来,江卿。今日秋高气爽,便写几首诗赞颂秋景吧。”
皇帝冲他招招手。
江泓石忙上前去,他眼尖地发现今日皇帝的手似乎有愈合的迹象。
第31章 解药
前几日皇帝手上的伤口久久不愈, 江泓石甚至在皇帝的衣袖处还见到了几丝血迹。
他甚至怀疑皇帝不只是手上的皮肤溃烂,连衣服下的皮肤应当也有溃烂的部分。因为他靠近皇帝,鼻尖就会闻到有一种淡淡的腐臭味道。
今日那种味道没有了, 皮肤的溃烂也以一种十分诡异的速度愈合了, 甚至还结了痂。
江泓石第一次面圣时便觉察到皇帝的手与旁人不同。
他的手上总是掉落大块的死皮, 就像是某种断断续续蜕皮的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