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卑贱之人的女儿也是卑贱之人,嫁个侍卫,确实是你的归宿。”
苏安手心被手指扣地生疼,默默离开了惠开殿。
他走的太急,没有听见新平公主的话。
殿内的新平公主听到安阳公主的这番言论,却觉得可笑至极,甚至当场笑出声来:“那我就等着你当上将军夫人呐,安阳。”
不止如此,新平继续压低声音道
“安阳,没嫁得如意郎君也别发疯。”
“你!”安阳公主气得浑身哆嗦。
新平公主早就看透她了,也不屑于把她方才那番话放在心上。
她这根本就是借题发挥,自己不满意这个林小侯爷,却因为皇后和太子的缘故要嫁给此人,这才开始琢磨着找新平的麻烦。
“你这个贱人!”安阳公主伸手要打新平,却被新平一把攥住手腕,猛地甩了出去,全然不似上次在缙云殿前,在苏安面前那般,在安阳公主面前逆来顺受。
“你竟敢伸手挡我!”安阳公主站起身,满头珠翠乱晃,伸着手就好去扇新平巴掌。
“起来!”新平公主不愿与安阳多纠缠,一把把安阳推开,她还急着回去找苏安。
也不知道他喝没喝酒,有没有不长眼的小内侍,或者公子哥不知羞耻地勾搭苏安。
他这样呆,可别被人带坏了。
新平公主匆匆赶回太极殿,此时许多宾客都已离席,只有苏安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太极殿角落。
“苏郎”新平忙开口道:“新平一时耽搁,回来晚了。”
苏安却低着头不去看新平公主。
新平公主低下头,抓着苏安的袖子轻轻摇:“怎么,苏郎生气了?”
可下一秒,新平竟然看到有一滴泪水落在苏安的衣襟上。
苏安哭了。
新平公主直接伸手把苏安的脸掰到自己面前,果然,苏安眼圈红了,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珠。
“怎么了,苏郎?”
新平公主的声音蓦地变低变沉:“方才宴席上谁欺负你了?”
第37章 去西北
“没什么, 公主。”苏安摇头,他反应慢,想了许久才道:
“我一喝酒就上脸。”
“胡说, 你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 是谁欺负你了, 苏郎?告诉我。”新平公主坚持道。
在苏安看不到的地方,他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 牙齿咬得紧紧的,后槽牙甚至不自觉开始摩擦。
但苏安低着头,他看不见, 也不知道。
他只是摇头,轻轻推开了公主的手道:“公主, 我忽然想起兵部还有一件事没做完, 你先乘马车回家吧, 我办完事后走回去就好。”
新平公主只好柔声道:“那新平在家等苏郎回来。”
闻言,苏安的头更往下低了。
新平公主盯着苏安的背影, 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红萼, 去查一查,驸马今日去了哪些地方, 见过哪些人?”
红萼应声, 她顿了顿有补充道:“公主, 如今西北的路查南是三皇子的人,即将去西北出任路查南副将的林闻密又是太子亲妹安阳公主的夫婿, 俨然是站队太子。我们在西北的人, 张广,已经病逝了。”
“这个我自有决断。”
红萼深吸一口气又道:“西北这块地方,面积广大, 背靠强敌……”
新平公主闭上眼睛,他自然知道西北的重要性。
皇帝迟早要死的,而他和三皇子、太子也迟早要为了皇位拔刀相向。
若是在西北的高官里没自己的人,被太子或是三皇子完全控制。
到那时皇帝驾崩,即使自己夺得皇位,失败的三皇子或是太子很容易把远离京城的西北当作退路,他们会逃到西北自立为王,拥兵自重到时候山高皇帝远,只怕是个大麻烦。
“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去西北的。”新平公主磨着后槽牙道:“如今先找出是谁欺负了驸马。”
苏安独自去了兵部,兵部此时空空荡荡。
今日休沐,兵部只有何英一人值班,此时他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苏安轻手轻脚地移到桌前,开始翻阅自己整理的羊皮卷轴。
日光西斜时,何英才醒,一睁眼见到埋头看书的苏安。
“苏大人,您不是在参加安阳公主的婚宴吗?怎么来这了?”何英抹了抹睡觉流出来的哈喇子,又开始低着头转眼珠子。
“是不是婚宴上那些贵人嘲讽你了?说你官小了?”何英试探道。
苏安低着头不应声,只是放在桌上的右手慢慢攥紧。
这一点也被何英敏锐地捕捉到了。
“哎呀,我早跟你说了”何英长吁短叹:“你一个大男人,就靠着公主的关系,脸上不觉得挂不住吗?”
“你啊,平日里和你说了不知道多少遍,那个张毅第一次见你就阴阳怪气叫你小驸马,也没见你生气。怎么一场婚宴把你刺激到了?”
“不是的。”苏安摇头道。
这些日子,兵部中有不少人说他是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
但苏安并不生气。
一来,他们说的其实不无道理,若不是同新平公主成了亲,自己也不会成了兵部侍郎。
二来,苏安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陌生人的看法对他来说实在无关紧要。
这次婚宴上,苏安并不是伤心旁人贬低自己。
苏安真正伤心的是他的无能和身份的卑微带累了新平公主。
说他的不好可以,但说公主的闲话,苏安就不愿意了。
而何英这里还只当苏安是嘴硬。
男人嘛,有谁愿意天天被家里的妻子压上一头,又有谁愿意总被人说是小白脸。
所以何英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三皇子,你不是认识三皇子吗?我可听说三皇子是个招贤纳士,对于任用人才不拘一格。”
苏安慢慢抬头,一双杏眼怔怔地盯着何英,目光慢慢往下扫,最终停在何英身上的那个令他感到熟悉的挂饰。
一个荷包,缝着的是深绿色暗纹,图案是有花无叶的白兰。
他想起来了,这挂饰他在三皇子身上也见到过。
“我再想想吧。”苏安又低头看着羊皮卷轴。
“好好好,你好好想想。”何英冲着苏安挤了挤眼:“三皇子可不是一直都有耐心等你的。”
一直到第二日,苏安还是没有去三皇子的王府拜访。
他按时上值,下值,好似婚宴那日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今日上朝。
侍郎作为四品官,在桓朝不必日日上朝,而是一月六参,也就是一月有六日需要上朝,今日便是侍郎的上朝日。
今日朝会上,皇帝连着痛斥了三个臣子,连贬三级,还要当众拖出去打三十大板,只怕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这三人贪墨渎职被人上奏,若在平时皇帝心情好的时候,含糊过去也是有可能,不至于被罚得这样重。
可偏偏今日皇帝刚得到西北战败的军报,正在气头上。
“陛下,臣再也不敢了——”
殿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只往殿内众人耳朵里钻。
苏安低着头在想事情,若是他稍加注意,便会发现求饶声和昨日在婚宴上听到的嘲笑声是同样的音色。
众官员的头深深地往下低。
西北战事吃紧,不少将士阵亡,甚至皇帝派出的监军也在城墙上当众被射杀。
皇帝大怒,却有一种愤怒而无可奈何的悲凉之感。
什么路查南,什么林闻密,还有他派出去死在西北的王恒,在他当太子时,这些人在武将里根本排不上位。
可是如今……
和平太久,回首一看,朝中皆是文臣,可用的武将实在是捉襟见肘。
“不知哪位爱卿想自告奋勇去西北监军。”皇帝沉声道。
下面的百官一阵沉默。
去西北,实在太凶险了,路上奔波劳碌水土不服不说,就是侥幸到了西北,也是性命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