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用了烟罗纱,从外看去像是隔着一层雾气。
苏安想自己方才还在喝茶,怎么会稀里糊涂到了这间房里?莫不是百宝阁的客房?
那林将军还有克孜姑娘去哪了?
苏安下了床出了房门向外看去,忽然就走不动道了。
这里实在太高了!
俗话说,登高望远,苏安站在这里竟然能依稀望见远处山脉的细节。
苏安心潮澎湃,立刻回到房间拿了纸笔,站在栏杆处就便开始画图。
而胡姬领着阿史那正往楼上来,此时他们就站在苏安脚下的那层楼。
“您这边请——”
胡姬推开惊月的房间,却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
客人来了,接客的姑娘却不在。
作为西北级别最高的花柳之地,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阿史那站在胡姬对面,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她,盯的胡姬直发慌。
她忙笑道:“您先上楼,明月楼顶楼是没有客人的,布置别致又安静,您上楼后右转,稍后会有人上来伺候您。”
而阿史那一上顶楼,便见到了站在栏杆处眺望远方的苏安。
苏安此时正画的入神,却听到一声嗤笑:“这明月楼还收兔子?”
苏安转头,一个身材极高大的男人正在在楼梯口看着他,眼神挪揄。
“你是谁?什么兔子?”
“我是……”阿史那一步步靠近苏安,克孜告诉自己顶楼没有客人,那有的便只有……
不过这兔子也是够有趣的,明明身处囹圄,还要极目远眺,手里写写画画,十分好学。
明明是以色侍人的家伙,倒是爱装!
阿史猛地一下把苏安手里的画纸抽走,才悠悠道:“我是这的客人。”
苏安忙道:“我也是这的客人。”
骗人的坏兔子,阿史那心想,他目光慢慢下移,落在苏安的画上。
第46章 不正经
苏安的画技越来越精进了。
寥寥几笔, 便画出来山脉的走向,山脊,山谷, 甚至山谷里的河流都支流、干流都画的清清楚楚。
如果画图也同文章一样有言简意赅的赞誉, 那阿史那手中的画不外如是了。
阿史那变了脸色:“你画的很好, 当兔子可惜了。别当兔子,不如来我手下做事, 就画西北的地图。”
苏安简直一头雾水:“什么是兔子?”
阿史那笑了,心想事到如今,这只兔子还装傻, 故作矜持!
阿史那招招手,示意苏安凑近些来。
苏安往前走了几步, 阿史那低下头, 在苏安耳边轻笑道:“兔子就是伺候男人的男人, 你不是吗?”
“我不是。”苏安听到这话很生气眼睛瞪得滚圆,对对面的男人道:“你真的很没礼貌, 快把我的画纸还给我。”
苏安伸手就要去夺, 阿史那立刻往后退,一来一回, 两个人便交起手来。
阿史那对苏安依旧心存轻视, 他想,有意思,坏兔子急了, 竟然还会咬人!
他拿着画纸的左手背到后面去, 只用右手迎敌。
但这兔子的动作太快了,不仅快,而且出手又稳又准, 阿史那只用右手,很快便应接不暇了,他不得不把画纸放到怀中,双手应对苏安。
阿史那的轻视之心一点点消失了。
他甚至在心中暗暗惊叹,眼前人的身手竟如此了得,
到最后他没有精力去想有的没的,只能全神贯注地躲避接招,毫无还手之力。
即便如此,他还频频后退。
苏安制服他时,阿史那双手被拘着,却紧咬着牙,嘴上不服输。
“练过武的兔子!”阿史那嘴硬道。
“我是个正经人!”苏安又强调道。
“哼~”阿史那轻轻哼了一声
苏安不是不会说狠话,但他总不忍心伤害别人,所以轻易不说重话。
但面对对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苏安真的怒了!
苏安也低下头,在阿史那耳边轻轻道:“契丹人,手下败将。”
听到这种话,阿史那本应该愤怒的。
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一点愤怒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就好像……草原里雷电有几缕钻进了他的心里。
阿史那好奇地问眼前人:“你怎么知道我是契丹人?桓朝也有胡人吧?万一我是突厥人呢?万一我是混进桓朝的奸细呢?”
苏安指了指他的耳朵:“你左耳有耳洞,用细面粉堵住了太明显了,按照你的肤色,应当用全麦粉堵住耳朵才对。”
苏安在兵部读过契丹人和突厥人的羊皮卷轴。
他们原本是同一支游牧民族,也算同源,后来政权分裂,契丹留在东北,而突厥往在西北去。
契丹习俗,男子只有自己能猎得一匹狼后才算成人,他们会把狼嘴里的最尖的牙齿打磨光滑,挂在打了耳洞的左耳上寓意成人。
而离开契丹的突厥为了彻底与契丹割舍开,则是把狼牙挂在脖子上。
“你知道的还挺多。”
苏安却不再理会这个可恶的契丹人,他把手伸进契丹人怀里,把自己的画纸掏出来便松开了契丹人。
他还没画完图呢。
可等苏安在向远方望去时,却怔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又向同一个方向定定望去,最终变了脸色,喃喃道:“他们来了,得赶紧回去。”
“你看到什么了?”阿史那朝着苏安刚才望去的方向往远处看,乍一眼没有看出什么。
他不信邪,又仔细去看。
再去看,阿史那才注意到远处的山谷间有数百只飞鸟盘旋——不下三千人在山谷中行走,才会惊动如此多的飞鸟。
而苏安此时已经把没画完的画纸揣进怀里,快步往楼梯口走去。
可下了楼,苏安听到了几道男男女女的欢笑声,还有些别的古怪声音。
苏安停住了,他本来没在意这些声音的,可他却听到了:“惊月姑娘,我们再来一次吧,这几日我来找你,你都有客,好容易来一趟,你就满足我吧。”
这道声音正是林闻密的!苏安耳朵很尖,林闻密就在从楼梯口的这间房传出来的!
到了此时,苏安再愚钝,再不明白,也明白了。
林闻密带他来的还是不正经的地方,不止如此,还想让他变得也不正经。
但如今大敌当前,苏安顾不得计较这些,他必须尽快同林闻密会军营。
他当即想要推开房门,但是站在门口,他还是觉得不妥。
林闻密是赤身裸体也就罢了,可是苏安还是不忍心唐突了里面的惊月姑娘。
苏安右手紧攥成拳,轻轻敲了敲门,喊道:“林闻密,你快出来!”
好在门很快就开了,林闻密贱兮兮地笑道:
“苏老弟,克孜姑娘怎么样?”
苏安瞪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是,她没和你……”林闻密故意拖长声音揶揄。
林闻密向外探头,却见到苏安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身量极高的胡人。
“啊——”
“合着伺候你的是他呀?”
林闻密低声道:“苏弟,我是真没想到你好这一口。”
苏安看着眼前赤裸着上身,却依然插科打魂不紧不慢的林闻密,忽地便懂了什么叫有心无力,他不想再多说话,只道:“走,快回营地。”
林闻密有些不大乐意:“怎么了,苏安?我这还得等回呢”
可此时苏安身后的阿史那脸色变了,上前一步:“你是苏安?”
“你是桓朝京城人士?”阿史那太激动了,以至于连本来流利的汉话都说的古古怪怪。
苏安自动远离阿史那几步,冷冷道:“我是谁?是哪里人?与你无关。”
“原来是你。”阿史那却没在意苏安的冷淡,兀自笑道。
苏安见林闻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等不及了:“林闻密,你不走,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