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别别别,我走我走。”
祁连山山脚下的城镇边,便出现这样一副奇景。
一个衣着齐整的俊秀青年气鼓鼓地向前走,在他身后,另一个衣衫不整,眼下发着乌青的青年一边跟着俊秀青年往前走,一边把怀里的衣服囫囵个儿地套在身上。
而在城镇东北角的明月楼,一个胡人青年又站上了顶楼,好整以暇的望着远处的两人。
图鲁爬上顶楼,站在了青年身边。
“阿史那,你在看什么?方才你拒绝了惊月,又拒绝了克孜,怎么,有新的心上人了?”
阿史那摇摇头:“只是见到了个有意思的人。”
图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有意思的人,你指的是那个正穿衣服的桓朝军官?”
阿史那又摇了摇头:“是他前面的那个人,那个人很厉害。”
“他?”图鲁脸上流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这人走的时候从我身边经过,别说与我们契丹人相比,看着甚至不如寻常的桓朝人英武,怎么就厉害了?”
阿史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的心:“他厉害的是这两个地方,这个人又厉害又有意思。”
“比你是念叨的新平公主还有意思?”
“你知道吗,我去年出使桓朝,在桓朝皇宫里见到很有意思的一幕,公主和臣子为了一个男人打得不可开交,这个男人就是他,苏安。只是当时我没有见到此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阿史那摸了摸自己的左耳耳垂:“这人不仅有意思,还很抢手。好在他现在还不是桓朝将军,否则突厥只怕很难再闹起来。”
阿史那的手顺着耳朵摸到自己的下巴“若是此人能来契丹效力……那……”
……
苏安到了营地时下意识向远方山谷望了望,心脏被猛地揪起。
方才山谷里盘旋的飞鸟已经没有了。
对方行军速度惊人,短短半个时辰如今已经行过山谷,这不是一般的行军速度。
苏安估算了一下,最快半个时辰,敌人便会到达桓朝军后方。
而现在,西北军还在不紧不慢地生火做着晚饭,太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了。
苏安清楚,这是一场突厥对桓朝的夜色奔袭。
“路将军!”苏安直接闯进路查南营帐中,此时路查南正在吃饭。
“苏大人?怎么了,这么急,不会又是谁的军功没被记上,少领了一贯钱吧?”
苏安虽然对西北军很尽心,但在路查南心里,苏安只是目光短浅,注重小军功的庸人,就算急急忙忙来自己,也只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路将军,突厥人要来了!”苏安急道。
“苏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收到任何一个侦查兵的消息,说突厥动了。”路查南沉了脸:“谎报军情,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我没有谎报,我亲眼所见,突厥军队翻过托勒山正往这边来,最多半个时辰,他们会从我们后方突袭!”
其实这不是苏安最担心的,苏安担心突厥人会更晚发起进攻,在所有人都睡下的时候。
“你在说梦话吧,苏大人?”路查南摇了摇头,他起身站在沙盘前,指了指巍峨高耸的托勒山。
“我军营地背靠托勒山,我军营地前才是突厥的营地。突厥人要多走将近三百里的山路才能绕过我军,到托勒山后……然后……”
路查南越说,脸上的戏谑之情越少,眼角眉梢透出严肃,嘴唇也渐渐没了血色,他看着沙盘一点点捋,才明白苏安说的是什么一回事。
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你是说,突厥人要趁着夜色奔袭,从我军后方发起进攻?”
苏安点头:“正是如此。而且……突厥人似乎是知道今日我军休整。”
路查南彻底没了吃饭的心思,同苏安一同出了营帐,冲着李副官喊道:“李子石,逐级传令下去,三军即缮甲兵,秣马厉食,夜不解甲,弓不离手。旦日平明,辕门听鼓!”
第47章 失踪
祁连山下夜色正浓, 驻扎在山脚下的营帐一片漆黑,似乎士卒们都已经陷入安睡。
但若有人闯入其中营地,便会发现这些营帐空无一人。
此时路查南站在托勒山的山峰上, 俯视着夜色中的托勒山。
这个位置的视野极好, 在白天的时候可以看得很远, 只是夜色如墨,路查南即使站的这样高, 远处的情况也已看不清,只能看清山峰附近的情况。
苏安作为监军,同路查南站在一处。
路查南皱着眉道:“突厥人真的会从这里走?”
苏安点头。
一柱香前, 苏安同路查南在沙盘前商议军队部署,却遇见一道难题。
此地是山地, 天又黑, 桓军还不能点火以免打草惊蛇, 无法侦查出突厥士兵会从哪条路偷袭桓军。
路查南一筹莫展,苏安则指着沙盘道:“突厥人必定会走马鞍岭。”
马鞍岭, 形如其名, 马鞍岭的两侧是高耸的山峰,中间塌下去一块, 形如马鞍。
路查南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苏安指出的马鞍岭:“从这里走是省时省力, 可是这里地势略低, 他们不怕被桓军发现吗?”
苏安道:“祁连山连绵陡峭,突厥士兵虽然擅走山路, 但连走了几百里下来, 几乎全是陡峭山脊上的密林小道,一路走下来,一定疲惫不堪, 为了保存体力突袭我军,他们会冒险走些好走的路。
“突厥士兵身强体壮,万一他们足够谨慎,不贪图这段近路呢?”
苏安又迅速指向沙盘中的一条山谷:“路将军,这是我今日发现突厥士兵的地方。”
“从突厥军营绕路到我军后方的这条路,其中好走的只有两段路,一段是托密山中的山谷,另一段便是马鞍岭,行军走山谷本是大忌,很容易惊动敌人,若是遇袭则首尾难顾。但他们仗着自己这次行动隐蔽迅速,黄昏时他们走了山谷。
偷懒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更何况走马鞍岭比走上一个山谷要省不止一倍的力气。所以他们一定会再走马鞍岭。”
路查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发现所有话都被苏安说了。
关键是苏安说的很有道理,让路查南难以反驳。
山峰上的路查南盯着漆黑的夜色,深吸一口气:“希望你说的是对的。”
他虽然听了苏安的话,命令全军戒备森严,埋伏在马鞍岭两侧的山腰上。若是突厥真的趁夜突袭,一定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能洗刷多次败仗的耻辱。
可路查南心里还是希望突厥别来。
若是苏安说准了,自己不又落了下风吗?他总不愿意苏安哪怕有一点压过自己。
如果突厥人没来偷袭,他便要用这个错处好好治一治苏安。
但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踏步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异族语言。
突厥来了。
路查南下意识就要抽出刀,却被苏安按住了手。
“别动。”苏安道:“他们还没有完全进来。”
黑夜里视物困难,但苏安耳朵机警地竖起,听着下面传来的声音。
路查南不自觉屏住呼吸,轻轻问道:“可以了吗?”
直到山峰下传来一种低沉、密集、如同潮水的“沙沙”声——这是上千个穿着皮靴的士兵同时行进的脚步声。
“可以了。”苏安轻轻道。
路查南这才抽出刀,对着站在对面山峰的副官挥了两下。
副官点燃火把,一簇火焰在黑暗中格外亮眼,接着便是四面而来的鼓声。
冷森森的寒光闪过,这是埋伏在半山腰桓朝士卒抽出大刀,从山上冲了下来:“杀——”
因为在山中,鼓声混着桓朝士卒喊声回荡,在黑夜里听着格外有气势。
突厥本就已经在路上耗尽大半精力,乍一听到这这些声音,一时乱了阵脚,慌忙逃窜。
突厥军中忽然出现有一道很高的声音:“撒肯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