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嘴上敷衍着好,可压根没把苏安的话放在心上,“快尝尝汤,熬了许久,看合不合胃口。”
苏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尤其在炖汤上。
先把鸡肉炒出鸡油,再加入枸杞叶,苹果,白芷,党参慢慢熬煮两个时辰。
这是苏母熬汤的秘方,这样的汤熬出来清甜可口,清澈透亮。
苏母曾经教过苏安煮汤的做法,可苏安烹饪在上没有任何天赋。
这又成了苏安蠢笨的证据。
正值深秋,一口汤喝下去,苏安只觉得通体舒畅,胃里的饥饿感在鸡汤的抚慰下慢慢消散。
可苏母紧接着便道
“我早说了,别去当侍卫,早早嫁到江家才是正经。”
“母亲!”苏安喊了声,他性子软,即使生气,也不过是把声音稍稍提高了些。
去讨江泓石的欢心,尽快嫁到江家,获得江家的认可,成为江家的当家主母。
这话苏母已经说过许多次,家里对苏安没有寄予太大的厚望,只想让他下辈子有个依靠。
对苏家来说,江泓石便是苏安的最好的归宿。
可苏安却不这么想,他不想做人家的男妻。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苏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
明明说好不再提,但苏安临走时,苏母在背后又重复道
“不论如何,按江老太爷的遗言,你和泓石两年后必须完婚。”
苏安今晚睡的很不安生,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他却难得失眠了。
“你和泓石两年后必须完婚。”
“苏安,你觉得你配得上我们江氏的最好的子弟吗?你以为凭着老太爷遗言进了江家的门,就万事大吉了吗?”
“苏安,这门亲事我江泓石是不会认的。”
苏安辗转反侧,眼睛紧紧闭着依然睡不着,但转了个身,苏安脑子里又出现了别的话
“这是大将军,最厉害最威风的大将军,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哈哈,你说什么,苏安,你也想上战场吗?你也想当大将军?我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就叫庸人常立志!”
苏安睡不着,他索性去了后院练剑。
再过一年,只要当够一年的千牛卫,可以直接进军队当兵。
那时候,他和江泓石的婚事可以推迟。
苏安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熟能生巧,一套剑法他很快便能练完,只是在收剑时,苏安不小心碰到腰间,忽然嘶气,
他的腰侧青紫一片,是被新平公主踹的。
苏安叹了口气,转身取了一把更重的刀开始练起来。
新平公主力气好大,好羡慕,要是他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就好了。
第6章 安阳公主
第二日,苏安很早便去了皇宫,昨夜无风,缙云殿殿外的梧桐叶应该没怎么落,但水缸中的水还要再添。
自己答应的事,不能不做。
可苏安刚还未到缙云殿,便远远见到一个红衣少女站在缙云殿前,
她的身后站着四个千牛卫,苏安瞥了一眼,认出了这四个人,正是今日轮值的御前侍卫。
远隔数十米,苏安便感受到她的气焰,比身上的那抹红更嚣张,在有凉意的深秋都让人觉得热。
火焰燃烧的嘎吱声隐隐传到不远处苏安的耳朵里
“一个神婆的女儿,也配用这么好的布料?”
这团火对面是新平公主,她低着头,在那团火的逼问下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看起来可怜极了。
可红衣女子尤嫌不够,高高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苏安没有多想,下意识快跑几步,伸手挡在新平公主前
啪的一声脆响打在苏安的手臂上,震得苏安手臂微微发麻。
但和新平公主的力气比,可小多了。
“你!”
“你竟然敢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女的声音恼怒而尖锐,像是秋天枝头的脆柿子。
但苏安慢慢抬起头时,少女的气焰明显小了不少,尖锐的喊声也变得柔和。
“早点抬头嘛,我就不打你了。”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呐。
“您是安阳公主,是整个皇宫中最得宠的公主。”苏安道。
整个皇宫能调动御前侍卫的,除了皇帝,只有一个人,就是皇帝宠爱至极的安阳公主。
“还算你有眼力。”安阳公主微微抬高下巴,这句话显然取悦了她。
但苏安的下一句话她就不爱听了。
“可新平公主也是皇帝的女儿,她也是公主的姐妹。”
安阳公主脸色马上又开始往下沉,“哦?所以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无理取闹,对姐姐苛刻了?”
苏安自知自己不会说话,脑子转的飞快,斟酌着字句,生怕自己惹怒眼前的娇蛮公主,
“公主生气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有什么事非要动手呢……若,若是让别人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对公主您产生误解了。”
“哼——”
安阳公主这才收了手,眼睛上下打量起苏安
“你是缙云殿的侍卫?”
苏安长得其实很乖,老少咸宜的乖巧。圆圆的杏眼,高挺却不过长的直鼻,饱满的唇珠,配着小巧精致的下巴,唇红齿白,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这种人怎么没到御前来”安阳公主极小声嘟囔了一句。
苏安眨了眨眼,他没反应安阳公主在说什么?
方才她的声音太小,苏安以为对方在自言自语。
“我嘛,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安阳公主盯着苏安的脸,双手抱臂,后退一步道
“只要小巫女把烟云纱交出来,这件事我便不再追究。”
“你休想!”苏安身后的新平公主冷冷道。
“公主”苏安求助似地望向新平公主,“究竟怎么了?”
新平公主瞪了苏安一眼,扭过头道,“你走吧,这没你的事。”
“你对人家好,人家还不领情呢。”安阳公主意有所指道。
她一抬下巴,示意身旁的婢女上前。
“碧痕,你说”
她身边的婢女立刻上前一步,趾高气昂道
“这种烟云纱是蜀地进贡的,只有两匹,本应该都归我们惠开宫的,可是新平公主在竟然不由分说截住了奴婢,生生从奴婢手里抢走了一匹烟云纱。”
此时的新平公主很不时宜地冷笑一声,淡淡道
“皇帝明明说过,但凡蜀地进贡烟云纱,哪怕只有一匹,也要给缙云殿,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两匹都要分到惠开宫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拿几年前的老黄历来说今日的事,只怕不行!”
安阳公主死死盯着她,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苏安身后的新平公主,“你别忘了,你母亲当初做出什么龌龊事!你竟还敢提当年!”
听到这里,新平公主忽然敛了声音,似乎要认输。
安阳公主很是得意地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夺过新平手里的烟云纱。
“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你这个巫婆,天生下贱,就配不上好东西。”
但新平公主却死死抱住那批淡紫色的烟云纱,不肯松手。
“你给我!”
安阳公主用尽全力想要从新平公主手上夺过那匹布,咬着牙道,“烟云纱讲究穿着者,你这个巫女身量这么高,还重的惊人,哪会有飘逸之感?”
安阳公主银牙咬碎也抢不过烟云纱,回头冲着身后的四个御前侍卫喊道
“我带你们来干嘛的?”
但四个侍卫竟然都不敢上前。
苏安站在新平公主面前,瞪大眼睛怒视他们,他的右手扶在刀柄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旦他们敢上前一步,苏安便会拔刀相向。
四个侍卫谁都不敢贸然出手,谁有不敢先上前一步。
开什么玩笑?
御前侍卫按理说应是这一批千牛卫中武艺最超群的,对付缙云殿这种最末等的侍卫,不过是手拿把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