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平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耶律宁手里举着手链,似笑非笑道:“我还听说,苏将军原先只是个小侍卫,使劲浑身解数曲意逢迎,被桓朝公主看中当了驸马,才能有幸在兵部任职。这种机遇,还真是……唉……像我们这种没有办法以讨女人欢心为生的笨男人,还真是学不来呢。”
耶律宁这话讥讽的含义已经相当明显,连契丹使臣都忍不住轻轻推了一下耶律宁,想让他不要这么过分。
可偏巧耶律宁遇到的是苏安。
这话对苏安来说,还是太隐晦了。
“是呢。”苏安笑得甜丝丝的,耶律宁说的他又想新平公主了。
一提起新平公主,向来话少的苏安又不禁多说几句:“多亏了公主,我才能有机会进入兵部,当上将军,才能站在这里和你们契丹痛痛快快地打仗。”
这话一出,周围一圈人脸色都相当精彩,可苏安还没察觉到。
他的目光又落在耶律宁手上的手链上,开口问道:“耶律将军拿出这蓝手链是什么意思?”
“我……我……”耶律宁脸色古怪,气得连着换了两次气,才咬牙笑道:“苏将军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听说每次为公主选礼物跑了不少地方,费了不少精力,可是选的一些东西呢,依然上不了台面,所以我就忍不住想拿出点好东西……”
“送给我,是吗?”苏安目光亮晶晶的,像是一只看到胡萝卜的黑眼杂毛兔。
耶律宁怔住了,这手链是耶律宁的母亲留给他的,他本来不该送出去。
但他看着苏安这副模样,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谢谢了,耶律将军。”苏安接过手链,第一次朝着耶律宁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
最后一场嘴仗,苏安带走了一条价值连城的蓝宝石手链。
回程的路上,林良看着摆弄手链的苏安,却突然说了一句:“苏将军是打算把手链送给公主吗?”
苏安点点头,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了。我的东西就是公主的东西。”
“可真这是契丹人送的。卑职只是担心公主会介意……”
苏安面露犹豫,显然是被林良说动了。
林良继续循循善诱道:“不如找个机会把它卖了,换成钱财给公主买更好的东西。”
苏安觉得林良说的有道理,便收起了手链。
路上紧赶慢赶走了半月,苏安才回了京城。
一进京他便回了尚园,却发现公主不在。
尚园的奴仆告知苏安:“大将军,皇帝病重,公主已经入宫侍疾去了。”
苏安只好进宫去,可是一进宫还未等面圣,便遇见了专门等着他的江泓石和一众宣旨太监,他们极为迅速地宣旨,任命苏安为禁军统领,江泓石这把自己藏了好几日的兵符郑重交到苏安手上。
江泓石叮嘱苏安道:“有了这兵符,就相当于你能控制住整个皇宫,千万小心,更不要把兵符随意给别人。”
苏安点头,又问江泓石道:“新平公主现在在哪?”
苏安什么也没问自己,一开口便是问的新平公主。
江泓石笑得比哭还难看,心灰意冷道:“甘露殿。”
第66章 新平掉马
甘露殿里, 太医们来来往往,整个大殿四处都飘散这格外浓重的药味,
甘露殿深处是垂着重重纱幔的龙床, 龙床前坐着一道倩影。
皇帝如今已经病入膏肓, 浑身动弹不得, 躺在床上看着望着明黄色的床幔,浑浊的眼珠缓缓向床边转动, 开口问床边的新平道:
“你现在还会恨朕吗?”
新平低头搅动着碗中的苦药,语气轻柔乖巧:“从前的事,新平早已经忘光了。新平只知道, 您是曾经最疼爱新平的父亲。”
皇帝喘了两口气,才喝下新平喂过来的药, 他再次虚弱地问道:
“真的……吗?你也不计较你母妃的事了?朕当初那么对你的母妃, 朕让你的母妃去做那种事, 你也原谅朕吗?”
新平公主眼底闪过浓重的恨意,但再一抬眼,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满是无害和单纯。
“是母妃她不懂事, 新平越长大越明白父皇您的苦心,尤其是有了修睦后, 才明白父皇的为难之处。当年的事, 都是母妃……不, 都是丽妃的错。”
“好孩子。我平日里白疼他们了。一个个的,老三和太子只想要朕的皇位, 给朕下毒!安乐那丫头一到朕跟前就哭着要和离, 到头来,都不如你们夫妻俩贴心。苏安为朕平定西北。朕一病,你便入宫日夜侍奉。”
新平听到这话, 内心轻嗤,好处都给了别人,现在倒是想起讨好自己了。不过新平也不稀罕这皇帝给的好处,他想要的,他会自己来取。
新平脸上笑僵了,但她依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更温柔可人的笑来,对皇帝说:
“可是,太医说是父皇您情绪变化太快,连日的焦虑,太过突然的欢喜以及几日后的暴怒才引起的中风。怎么会有人敢给父皇下毒呀?”
皇帝从嗓子里哼出一声:“那些太医的诊断、宫人,全都被人买通了!他们的药,朕才不会喝!朕只喝新平亲手熬的药。”
皇帝再次压低声音,微微睁大眼睛对新平说:“朕亲耳听到的,昨夜朕真的见到了他们朕的药里下毒,朕想求救,他们却捂着朕的嘴巴,想要把朕捂死!”
新平耐心地点头,同时手也不停,手中的药一勺又一勺地往皇帝嘴里喂。
皇帝喝了药,很快便沉沉睡去。
新平没有离开龙床,反而就这样一直盯着睡梦中的皇帝,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公主。”
新平公主应声转头,发现是从西北回来的苏安。
苏安站在外殿,目光复杂地看着公主。
明明是自己温柔可亲的妻子,但有一瞬间,苏安总觉得不对劲。新平刚才的眼神太裸露了。
不像是女儿看向父亲的眼神,反倒像毒蛇在看着自己的猎物垂死挣扎。
他又仔细闻了闻空气的药香,皱起眉头。
这药香莫名有些熟悉。
“苏郎!”新平公主见到苏安,忙站起身,走上前,脸上的笑意总算有了点真心。
“你怎么来了,连日奔波多辛苦,快回家休息吧,修睦也想你想得紧呢!”
苏安说出自己的原本的来意:“我听说陛下病重,公主你有连日侍疾没有休息,实在忧心。所以想替一会公主。”
两人说话的空档,皇帝又悠悠转醒了。
“苏安,苏安,是朕的苏卿回来了吧?”皇帝望着外殿的两道身影,忽然激动地高声道:“苏卿,快过来!”
苏安忙走上前,半跪在地上:“陛下,是我。”
“有你这样忠厚善良的人坐镇皇宫,朕再也不怕那些有异心的人来害朕。”
皇帝刚说了两句话便要喘两声,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笑道:
“难怪睡不安稳,朕的药还没喝完。”
“苏卿,快把朕的药端来!你来喂朕喝药。”
苏安端起龙床边的药碗,突然直直地立在那里呆住了——方才那股熟悉的药香更浓烈了,而且这次苏安想起来这股药香是何来源。
“苏卿,你怎么停住了,是这药有问题?”
皇帝的目光非常可怜,像个无依无助的孩童一样望向苏安,让人心生不忍。
此时新平也盯着苏安,他的目光复杂,有微弱的祈求,又有一点点不满,一点点期待,而最多的情绪是委屈和倔强。
明明只过片刻,在皇帝和新平公主的目光双重夹击下,苏安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药……”苏安笑了笑,他当着皇帝的面,自己先是用桌边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吞下,再低头对皇帝说:“这药没问题的呀,陛下您喝药前一定是让太医和内侍都尝过了,怎么会有问题呢?”
皇帝这才安心地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