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阿爷在万冬阳话落之后,便什么顾忌都没了,赶紧说道:“大人,小人一直都是由孙儿照料,女儿是要不起了,便跟着这孙子过活吧。”
“你不认女儿却要认孙子?”县令惊了,同时也觉得有些难办。
“大人,小人与孙子相依为命数十年,孙子为人小人清楚,小人将来绝不会老无所依。”
柳阿爷的话说的柳丛香一颗心都冷了,她知道完了。
果然,有了柳阿爷这话,县令眉目一下开阔,再无半分为难了。
“既如此,本官知道了。”县令此话一出,思虑片刻又是一记惊堂木拍下,开始断案。
“被告柳丛香徐仕凡,犯了不孝大罪,虽有缘由却不足以轻饶,又念在柳丛香腹中有无辜之人性命,免其流放之罪,但笞刑难免。
犯人徐仕凡刑六十杖,犯妇柳丛香刑三十杖,另将两人户籍移出柳家,与其父其子关系断绝,往后再无干系。”
“大人英明!”万冬阳立马一个头磕下去,嘴里大喊大人英明,之后不管是万家坝的人,还是外头看热闹的镇上居民,也跟着大喊‘大人英明’!
县令原本还因为私自替母子断亲心虚,等那山呼海啸的‘大人英明’落到耳朵里,便只有满脸骄傲了,他可真聪明,如此难事也能办的如此漂亮,令百姓满意!
此案结局可谓民心所向,可那头等着被打板子的两口子,却已经吓得浑身无力,仿佛一滩烂肉,且除了那两口子,白凤仙也哭的不成人样了!
三十板子下去,她的孙子哪里还能保得住啊!她花了那么多心思,甚至不惜将家里男人打伤,可不是为了这个结果啊。
“大人!民妇愿为儿媳受罪过,求大人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吧,孩子是无辜的啊大人!”白凤仙既下了决心,便豁出去了,拼命朝着县令磕头。
县令轻判柳丛香,原本也是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如今白凤仙这个他眼里的始作俑者要替人受罪,他哪有不答应的,于是柳丛香被放开,那母子两个被拉去打板子了。
案子完了,柳阿爷也拿回了他的屋契地契,甚至重新去县衙偏堂的户籍处,重新办理了户籍,从此柳家户上便只他一人了。
一家人事情办好,爷孙两个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他们盼了多年的事情就这么成了?
“霜霜啊,阿爷方才的话不算的,阿爷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柳阿爷懂规矩,哪里会去麻烦出嫁的哥儿,真让万家养他,他没有那个脸。
柳阿爷这话是在同柳欺霜说,可其实是在给万冬阳解释,也在让万冬阳放心,他不会连累孙子。
万冬阳没想到,这老头还真是爱吃苦,现成的便宜不占。
“阿爷,你说的话真不真无所谓,我和霜哥儿方才的话没有一字虚假,你放心吧,往后我们给你养老。”万冬阳虽然不喜欢这老头,可如今却也因为他今日选择,高看他一眼了。
至少,他没有是非不分到为了女儿不管孙子。
他既然选了孙子,往后他万冬阳自然不会辜负他今日选择,自会为他奉养天年。
能有孙子供养,谁人不欢喜啊,柳阿爷意识到两人都是真心,心中宽慰,再不去想其他,他们准备回家之时,万冬阳却拉着人往县衙大门口去了。
这会儿,一堆人在县衙门口看热闹,他们混在人群里,亲眼看着官差手里的庭杖一下一下落在那母子两个屁股上。
笞刑只打屁股,瞧着像是宽容,其实不然,因为庭杖上头有将近半寸长的细细铁钉,不说三十六十,便是十杖,也足够让人吃苦头,养伤就得养上十天半个月。
那母子两个可是几十板子,他们回家之后,便是有好药喂着,怕也得三五个月才能伤好。
万冬阳偏头看了身边夫郎一眼,想看看他什么表情,会不会同情他爹,见人脸上只有隐隐笑意,这才放心了。
万冬阳向来心眼多,为了博个好名声,不被人诟病无情无义,正准备掏点儿钱出来给一边衙差,让人一会儿帮着安排一个板车拉人回去,便有人兴冲冲来找他了。
“冬阳,我干得不错吧~”万长青顶着一脸得意的笑突然出现,万冬阳也憋不住了,贼兮兮小声同人道:“小叔,干得好!”
原来,方才在外头煽动百姓痛骂那夫妻两个,还有给县令拍马屁的,便是同万冬阳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万长青了。
第120章
事情办好,万冬阳他们高高兴兴回去了,可徐家一家子特别徐家母子两个可就惨了。
虽说万冬阳到底还是给了银钱给衙差,让人帮着寻辆板车给人拉回去,可母子两个实在伤的太重,光是拉回去有什么用,还得去看大夫啊,否则性命都不保。
徐家另外两房的人带着白凤仙两口子和徐仕凡去医馆之时,都恨不得在柳丛香肚子上盯两块洞出来,这一切可都是因为她肚子里那坨肉才搞出来的。
为了救她肚子里孩子,徐老头被白凤仙拿凳子砸破了头,这一时半会儿家里的活儿干不了了不说,还得喝药养身体,白凤仙更甚,她甚至得在床上躺几个月,这么长时间吃喝拉撒都得他们照顾,可不得累死人啊!
况且,这伺候还不是一般端茶倒水,还得给人把屎把尿,这多寒碜啊!
因心头不甘,分家两个字就在徐老大嘴边了,可他还是不敢说出来,因为徐仕凡两口子不孝的下场就在眼前,万一他爹娘一个狠心也去告他,他就完了。
无奈认栽的徐家兄弟两个,只能嘴上抱怨,开始怪那两口子冲动。
“你们也真是的,明知道家里有个那么厉害的儿婿,干嘛把事儿做那么绝?”徐老大都要呕死了,原本他就不想要这两口子回去,勉强接受,也是看在他们拿回去的那些银子份上。
那好歹几十两银子呢,买上几亩水田,家里日子便能更好过,哪知道最后银子没捞着,还丢人又破财,真是亏大了!
这医馆就和土匪窝似的,从踏进大门开始,身上银子就不停往下掉,大夫把个脉要给钱,开个药方要给钱,抓药又是一大笔钱,三个人花了足足一两银子,且往后还有的花,真是没完没了了!
这得卖多少粮食,卖多少山货,才能存这么多银钱啊。
徐老三见他大哥开口了,也开始埋怨起来,但他觉得银子该拿,只是那两口子太蠢,用的法子不对。
“二嫂你也真是的,往日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这会儿做下这样的蠢事!你阿爹向来听你的,你就说身子不舒服,保住孩子需要钱,让他自己拿了地契去当铺,再将银子捏到自己手里,也别急着走人,大不了在家呆段日子先把他稳住,不就没今日之事了?
到时候,等到事情过去,你们再回徐家不就全家欢喜了。”
“是啊,你们怎么会那么冲动啊。”白凤仙这会儿不敢同两个儿子唱反调,只能顺着他们的话说,因为她知道,这事儿还没完呢。
兄弟两个见老娘没一味的袒护老二两口子,心里多少舒服了一点,也不怨他们阿娘了,直接将对老娘的怨气全撒在了那两口子身上。
徐仕凡两瓣屁股都烂了,虽没有性命之忧,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任凭兄弟两个如何埋怨也一个字没有,只一味装死。
柳丛香心里也有怨,可这会儿她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又不确定一定是儿子,老两口身子也不好,也护不住她,她一个字不敢多说,生怕惹毛了那兄弟两个,他们直接给她一顿打。
徐家人花了一大笔钱从医馆出来,兄弟两个怨气更重,几乎是一路抱怨着到了梁家沟村口,眼瞅着要到家了,两人正想松一口气,却不知道,他们心头那口松不了了。
县太爷拿了证据,去钱庄找回赃物之后,钱庄的损失自然要有人赔偿,而这赔偿之人,理所应当便是借钱之人。
“爹,娘,救我啊,救我们啊!”
一行人带着一身怨气到了家门口,听见屋子里求救的声音之时,脑子还懵着,人已经赶紧进去了。
这会儿徐家院子里,徐老大那个伤了身子的儿子,还有徐老三两个女儿,兄妹几个都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被五花大绑着,除此之外,徐家院子里还有一院子摔坏的锅碗瓢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