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灰(12)

2025-09-18 评论

  福安端量须臾,“好像是那个什么荷花酥。”

  他们生长于西北边疆,看的多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打牙祭的餐点也不过豪放的馕、烤包子、肉干之类的。还是到了盛京这两年才见识,国公府迎来送往免不了礼尚往来,家主在外征战,崔氏严谨审慎,别的礼品一概不收,偶尔小来小去给孩子送些糕点示好,还是在情理之中的。容馨宁人小胃口也小,往往捧着各式各样的精致糕饼爱不释手,最后却大多进了福安和府中亲卫的肚子。

  至于向瑾,是不大有这个口福的。他自幼孱弱多病,不仅需得避风躲寒,入口的食材更是慎之又慎。儿时出门偷留了一块好心阿婆塞的花生酥糖,结果气喘加麻疹,差点儿要了小命。

  糕点的用料不易辨别,福安是不敢给他食用的。

  “御膳房不做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儿,”福安拿着银针戳来戳去,“大约是太后宫中送来的。”他捏起一块塞进嘴里,吃了人家的也不说好话,“这些人真是多此一举,平日里我去御膳房取餐都要精挑细拣,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如何食得?”

  向瑾不给面子,“御膳房还容得你挑肥拣瘦?”

  福安讷讷,“您那身子骨自己不宝贵着,我总要格外上心,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他挠了挠后脑勺,“御膳房做来做去皆是那些花样,未曾出过差错。”不仅如此,细究起来,分到他们殿中的膳食完美避开了向瑾的忌口,口味也偏清淡。

  向瑾若有所思,“有人问过你?”

  福安当即否认,“便是有人过问,我也不会说的。福安没那么傻,关于少爷您的事,我自己个儿多留心就成,哪能轻易泄露出去。”他琢磨着,“或许是林将军关照过吧。”

  林远?不像。不过也无碍大防,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儿。

  小爷还不信了,这一回,不成功便成仁。

  福安见向瑾心不在焉地觑着门外,不禁皱眉,“少爷,您不会是惦记那丫头吧?”

  向瑾一个指头戳他脑门上,“惦记你个鬼。”

  三日后,福安后知后觉他家少爷扯了慌。当他紧赶慢赶飞奔回来,在门外只听到一声闷响。福安伸腿踹开房门,向瑾满面红斑呼吸促急地倒在地上,旁边站着花枝招展大惊失色的芙兰。

 

 

第9章 

  若是有的选,福安宁可五岁那年让拍花子的带走,也不要被向瑾给捡回家。

  没有这么三番五次吓唬人的玩意儿。

  两日前,他看到墙外的桃花枝繁叶茂地伸了进来,便取了梯子一顿修剪。有些高处的枝杈力所不及,他又带着两个内务府派来的小太监跑到院子外边斩草除根。他不知道的是,他这边厢正为少爷铲除隐患,院子里他那戏精少爷时隔数日终于从房中走了出来。

  “世子。”芙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凑了上来。

  向瑾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就这一眼就将人钉在了原地。芙兰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瞅了瞅,原本势在必得的士气分崩离析,甚至不由自主萌生了自惭形秽的念头。

  李嬷嬷让他来Se诱这位小世子,是认真的?

  到底是慈宁宫里调教出来的可人儿,只自我怀疑了一瞬,信心便卷土重来。长得再好看再矜贵,不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青涩男人。但凡男人,无非开窍或是未开窍。开窍了自然事半功倍,若是懵懵懂懂……那更好,一张白纸还不由得她手把手地涂上什么胭脂绯色。

  芙兰理了理鬓发,袅袅娜娜地上前,顺着向瑾的目光,“世子在瞧什么?”

  向瑾凝望片晌,怅然垂首,轻轻叹了口气,“这么美的花,可惜了。”

  于是,翌日福安被自家主子随意找个借口打发出门的间隙,芙兰手捧一大扎繁盛娇艳的桃花寻了来,鬓角上还别着两朵……

  令福安崩溃的不仅是面前景象,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一道黑影闪入,向瑾便跟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了踪迹。

  他甫要跟着跑出去,手足无措的侍女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呜呜咽咽,“我……我冤枉,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福安气得恨不能动手,他紧紧攥着拳头,凭空挥舞着打掉了那捧碍眼的花枝,“谁让你自作主张,你,你你你……你闯大祸了!”

  耽搁了稍许工夫,皇城禁卫军神兵天降,迅速控制了这座不起眼的偏殿中的每一个人,福安也未能幸免。无论他如何惶急恳求,铁面无私的禁卫一视同仁,无动于衷,没人告诉他世子到底如何了。直到被彻头彻尾地审讯搜查一番,临近傍晚,福安才从小黑屋里出来。

  随后,他被带到了太医院,一路往里走,终于在院落深处的一个房间里见到了昏睡中的向瑾。房门外有人把守,福安又被搜了身,确定无利器在身,方得以进入。

  福安踉跄着扑到床边,“少爷,我家少爷他没事吧?”

  一个眼生的老太医捻着胡子,笑呵呵地,“邪滞所凑,其气必虚。世子大病方愈,正气不足,方才致使阴邪趁虚而入。治标只需对症下药拔除湿邪即可,治本则要补阳温健脾,徐徐图之。而且,”老太医叮嘱,“春来多花粉杂尘,极易引发咳喘,世子务必避讳着些。”

  福安这一日乍悲乍喜失魂落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泪眼婆娑地确认,“按您的说法,那便是无大碍?”

  老太医点了点头,和蔼交代,“劳你好生照看,药童在房外候着,这几日我留宿太医院中,有事随时让他唤我来。”

  福安不知说点什么好,连番鞠躬点头,“多谢,多谢,太感谢您了。”

  小药童随着太医出门,带上房门后,恭敬送别,“院判大人请放心。”

  房内,福安虚脱地瘫坐在地上,对着向瑾哭丧着脸,“我的个祖宗,您这是要上天啊。”话闭,又啪啪打了自己两巴掌,“呸,呸,呸。”

  下半夜,福安睡熟了,向瑾却陷入梦魇。模模糊糊中似有人走至床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面颊。向瑾试图大口喘息,白日里的喉口肿胀未消,憋仄难咽。浑噩之间,他似乎听到短促的一个字音,是什么?

  “村?”不是。是“蠢”?

  他竭力地张开口唇,发出微弱的气声,“哥……”

  落在他脸颊的手掌滞了滞,随后起身,脚步声远去。

  片刻之后,向瑾缓慢睁开双眸。

  第二日清早,福安是被药童的敲门声惊醒的。

  他抬头,正对上向瑾似笑非笑的神色。

  福安没理他,着急忙慌地起身跑去开门,一阵道谢,先把药端进来,吹了吹,递了过去。

  向瑾乖乖地接过,一扬脖子全都灌了进去,然后眨了眨眼,一副求夸奖的架势。

  福安收了药碗,依旧无视他,转身出门取了热水进来,耐心细致地侍候向瑾漱洗,不发一言。

  “福安小哥。”向瑾唤他。

  福安绷着上下两瓣嘴唇,刻意错开视线。

  用过早膳,又吃了饭后的药丸,福安躲到角落里的凳子上发呆。

  “福安。”

  “福,福,福……安,安,安……”

  “福安少爷,我叫你少爷行不行?”向瑾苦着脸。

  “我错了。”

  “哎呦!”

  福安腾地一下站起来,“怎么了?”

  向瑾揉着太阳穴,“头疼。”

  “我去喊大夫。”

  “别,别……”向瑾求饶,“放过我吧,这一早上够苦了,忍忍就好。”

  福安打量他,看着像是装可怜,哼了一声,“自找的。”

  向瑾嬉皮笑脸,“我不是认错了吗?”

  福安到底心软,靠近几步,“你错哪了?”

  向瑾抿了抿下唇,“不该轻易开门……”

  福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正欲转身,“别,我说,我不该诓骗于她。”向瑾摊了摊手,“神探福安,饶恕在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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