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灰(8)

2025-09-18 评论

  徐顾,“……是。臣,告退。”

  成景泽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翻着,隐在暗处的无一见陛下没有即刻回寝宫的打算,便闪身而出。

  无一等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陛下……”

  成景泽仍没搭理他。

  无一心直口快,“这帮穷酸迂腐之辈,没安什么好心眼儿。不过一条破人参而已,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

  成景泽撂下折子,挑了挑眉,“你之前不是也瞧他不顺眼?”

  无一噎了噎,“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无一挠头,“这就好比……好比一个厩子里的马,平日互相尥蹶子归尥蹶子,但面对挑衅的野犬,绝对一致对外。”

  成景泽无语,“林远若是听到你这个比喻,第一个先踹了你。”

  “切,他也得有这个本事。”无一哼哼两声,“可惜这帮老古董打错了算盘,还妄图挑拨离间。林远不护着向家的小子,您才会迁怒他呢。”

  倒也未必,小题大做的目的多为试探。飞鹰军权柄归属几乎足以动摇国本,成景泽对向家子态度如何,举足轻重。

  “说正事。”成景泽截断他这暗卫头子的夸夸其谈。

  无一顿了顿,“夫人已回信,她选第二条路。”

  成景泽闻言怔了一瞬,这个答案如他所料,却并不如他所愿。

  “……好。”

  翌日清晨,微风徐徐,春光正好。向瑾风寒痊愈,终于得以迈出门槛,在院中活泛活泛身子。刚用过早膳不久,内务府大太监来传,“太后召见世子,速速随老奴前去。”

  慈宁宫位居后宫中心,按理说距向瑾这处小院子并没太远。奈何少年大病初愈,内务府的太监又是走惯了疾步的,害得他一路上小跑跟随,即便是福安连扶带拽,也差点儿喘不过气息来。

  即至宫外通报,向瑾被单独召了进去,徒留福安忐忑不安地原地等待。

  “荣国公世子觐见太后。”大太监通报。

  “进来吧。”李嬷嬷应了一声。

  向瑾亦步亦趋地走进去,目不斜视地跪下,“臣向瑾恭请太后万安,千岁千千岁。”

  “起身,赐座。”刘太后语气颇为慈爱,“身子可好些了?”

  “无恙,劳太后挂念。”向瑾半垂首,中规中矩地答话。

  太后端详片刻,对身旁的李嬷嬷随意道,“这孩子果然生得好,俊极雅极,又乖巧,真是惹人怜爱。”

  李嬷嬷闻声一叹,“谁说不是呢,一看到小世子,老奴忍不住想起早逝的王妃,当年也是这京中独一份的花容月貌,沉静温顺。可惜啊……瞧我这老婆子,竟说些不中听的。”

  太后缓缓摇头,“你倒是提醒我了,当初未曾替先帝照顾好国公府内眷,着实心有愧憾……”

  向瑾心中咯噔一下。

  果然李嬷嬷接话,“彼时战火连天,您也是鞭长莫及。好在现下都过去了,这孩子又近在眼前,可怜不见地孤身一人,生了病也无长辈看顾照拂。咱们陛下日理万机,无暇顾及细处,还得靠太后您多多帮衬。不如,世子就留在慈宁宫中,细细调理一番,免得年纪轻轻留下病根,也全了太后对王妃的抱憾之意。”

  刘太后望向向瑾,“孩子,你可愿意?”

  向瑾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撩起衣摆,郑重跪拜,“向瑾惶恐,叩谢太后隆恩厚意。臣自是受宠若惊,无有不愿。只是,只是……”他抿着唇瓣,白皙秀丽的面庞上满是苦恼纠结,“有件难以启齿之事,向瑾不敢欺瞒。”

  刘太后与李嬷嬷对视一眼,“但说无妨。”

  向瑾又磕了一个头,娓娓道来。

  末了,太后赏了些药膳,着人将他送了出去。

  待向瑾走远,太后凝眉,“依你看,他所言可信否?”

  李嬷嬷琢磨了片刻,“不过十来岁的小儿,面相稚嫩,怕是自己没有胆量编出这般说辞。况且……”思及向瑾境遇,李嬷嬷嫌弃道:“宁可信其有,太后万金之躯……犯不上。”

  向瑾礼数周到地谢过大太监,由福安陪着往回走。行至半路,福安感到手下搀扶的胳膊隐隐战栗。

  “少爷……”福安颤声。

  “别出声,慢点走。”向瑾无奈轻嗔。

  直到进了自己的小院子,福安插上门栓,惶急道,“少爷,不然,咱们去找林将军吧?”虽还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太后对向家存着什么心思,他就是再笨也猜得到。

  向瑾茫然地望着虚空,良久,微微摆头。

  林远,不足矣。

 

 

第6章 

  慈宁宫一番你来我往的同时,早朝那边更加热闹非凡。

  先是众臣就治疫、减税、边疆龃龉等政事各抒己见,吵得不可开交。皇帝始终不置一词,甚至未曾冷脸,不然他们也没胆量放肆。最后,在首辅大人左右安抚和稀泥之下,好不容易消停下来。

  礼部尚书则适时出列,先是引咎自责,将自己以及太医院院判的疏忽失察痛斥一顿,再仗义执参,禁军统领林远非当值期间无召私入宫闱,威胁太医,逾制擅用贡品。

  此刻,林远正跪在玉阶之下,背脊笔直,不卑不亢。

  “林将军,”首辅开口,“徐大人所言可属实?”

  林远直言,“属实。”

  “……”过于耿直的回答将首辅大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陛下,”徐尚书痛心疾首,“林将军身为禁军统领知法犯法,且毫无悔改之心,在御前尚且如此嚣张,连解释一句也不屑于,简直成何体统。”

  皇帝垂下眼帘,冷戾的视线从几人面上剐过,首辅与徐顾皆如被鹰隼的利爪剜入血肉似的,不由战栗。

  “林远,”帝王冷声,“可有辩解?”

  林远俯首,“臣,甘受责罚。不过,”他横扫一片,“臣以为,荣国公府世代忠勇,容将军尸骨未寒之际,小世子突发急症,什么珍稀药材用不得?诸位这般大人大惊小怪,锱铢必较,居心何在?是觉得如今太平日子来得太容易,还是要陷陛下于忘恩负义之境地?”

  “放肆!”首辅怒喝,“林将军慎言。”

  徐尚书激动地抬手指着他,“你休要偷换由头,我明明说的是将军先斩后奏逾矩妄为,并非计较那针头线尾。”

  林远冷哼一声,“婆婆妈妈,小肚鸡肠。”

  “你,你,你……陛下,”徐顾秀才遇见兵,“请陛下明鉴。”

  “好了。”成景泽沉下脸来,“林远补齐太医院缺损,罚俸六月。礼部御下不严,徐尚书留任思过,太医院院判耳根子如此软,也该换个人了。”

  皇帝这各打五十大板,不,明显拉偏架的处理一时将满朝的窃窃私语皆震慑住。趁势,帝王又令人宣读了部分官员任免调职,随即罢朝。

  百官纷纷散去,方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适才陛下新任的户部侍郎,叫崔什么来着?”

  “好像是,崔楷。”

  “崔家人?”

  “怎么会……”

  下朝,皇帝免了步辇,径直步行回到寝宫西侧的雪庐。这里是成景泽登基后,唯一主动择选修缮的处所,用以读书、习武。陛下回到这里,便是谢绝议事的意思。任他阁老重臣还是兵营大将,谁也没胆子搅扰。

  成景泽换了身墨色劲装,先是打了一套拳热热身子活络筋骨,又取下断魂枪舞得虎虎生风,还颇有兴致地宠幸了被打入冷宫已久的望月刀。最后,他召无一与无二一起,陪他酣畅淋漓地对阵一轮。雪庐由帝王暗卫把守,没人可以靠近,是以两人也无所顾忌,与皇帝过招,依然如早些年在军中一般尽致畅快。

  一场真刀真枪的比试过后,三人皆汗如雨下,席地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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