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成意见萧明潇屈着身子似乎还想摸谢怀千的脸,嗖地一下将他的神识卷着裹走,阴沉道:“别碰别的男人。”
萧明潇听成“别碰别人的男人”,深有同感,朋友之妻不可欺,只能欺自己的了,他一口咬在内人宽肩:“好吧,我若有如此美娇妻一位,也不愿意他被别人碰。”
美娇妻?潇潇对这两人误会也太大了,莫成意不言不语拎着萧明潇的神识回去,两人瞬息间便回到酒肆,闻淇烨看张宏淳吃得打嗝便放下箸,莫成意先道:“你们走便是,人会替你们拦下。”
“先谢过二位兄长。”
萧明潇见他有要走的意思,又急迫地问:“磐礡兄之后得空可否说说谢妹……兄的事?”说着,又从莫成意腰间摸出些碎银塞到闻淇烨手上。
闻淇烨眼神示意张宏淳准备跑路,莞尔道:“当然了。”
张宏淳又非他发小,当然不知他是何意思,只是感觉这酒肆怎么好似变得有些古怪,周边人蠢蠢欲动,都像饿了许久的豺狼。
闻淇烨站起来后那种焦灼的氛围更盛了。
萧明潇还是觉得有点肉疼,掩着唇万分认真道:“磐礡兄,我在你和谢兄身上押了不少钱,千万不要让我输呀。”
闻淇烨垂首笑了,那么多人看着他,他当然不能透露他和谢怀千的关系。
“明潇兄,出来赌就别怕输。”
说罢,他再一拱手,溜得比兔子都快,张宏淳还在状况外,只见酒肆之中方才还鸦雀无声的人群登时沸腾了,口中喊着“闻磐礡别走没钱我接济你点!”“令牌我也要令牌”,一窝蜂追了出去,而闻淇烨早已不见踪影。
萧明潇目瞪口呆,摇着莫成意结实的臂膀道:“磐礡兄竟真是个大红人,方才听那些人说话口吻很是倨傲,还以为其实瞧不上他。”
辱追也是追。莫成意不甚在意,神识铺开,轻而易举便发觉了藏身在附近的人,“来追他的人居然还有峨眉的。”
萧明潇很不能接受地抡圆美目:“真是穷疯了!”
“那没有。”莫成意轻描淡写地带过,“我们走之后,峨眉是几大门派之中最富裕的。”
萧明潇炸毛:“不正是以前穷怕了。”
想了想又作罢,前尘往事埋了算了,于是怂恿莫成意干坏事,“敖钦爹爹不是说在南海待着要发霉,没龙爱听他说话,给这些人套个防水诀送下去听爹爹说说话,不过,谢兄和磐礡兄的奇闻轶事实在是太精彩了!”
行吧,莫成意心说,听敖钦说话,那很折磨了。
闻淇烨坐在驿站梁上看着来来去去折腾的士人从街头跑到街尾,愣是没找着他。
这些人最后又问了驿站的小二找着了纵横,给纵横空空的食槽里面倒满草料,不少人往马身边堆满了箱箧,里头钱钞几乎要溢出来了。
活见鬼,小二单手叉着腰脸上满是惊愕。
等到人群散去,闻淇烨从梁上一举跃下,看见身上罩的全是名贵帛纱的张宏淳,张宏淳从未见过这个阵仗,脸红得像猪肝,那些人见他与闻淇烨同行,干脆将他当作偶像,甚至还有人趁乱亲了他一口,他的心简直要飘到九重天去了,没法不虚荣啊。
“你的仰慕者捐来的盘缠堆的满地都是。”张宏淳吸了口气。
“是吗?”闻淇烨勾唇路过他,轻飘飘道:“钱还你了,自己去捡吧。”
【作者有话说】
说下,磐礡的礡同礴,因为我看前面那个比较顺眼就改用前面那个字了,其实哪个都行
然后我古代文的世界观都是可以互通的,里面的莫成意和萧明潇是隔壁《情杀仇》的主角,感兴趣可以看看,反正也是免费文不要钱
闻淇烨:人生就是一场豪赌
张宏淳:就是赌的是我的钱
潇潇:哎呀,交到朋友了(露出钓鱼佬捕到三条大鱼的喜悦笑容)
莫成意:……
◇
第31章 寻根记
自与萧莫二人会面,闻淇烨、张宏淳二人如有神助,一路畅行无阻。
永和八年冬月初,雪纷纷,城楼上旌旗飘摇,看门的士兵们冻疮的红手举捧着肉汤分食一块芝麻烙饼,其中一瞭望兵毛发缭乱,黢黑脸上的细眼睛眯着往下看,捏着碗边哈出一口白气:“你们看,下面来人了!”
几人拿着吃饭的家伙赶忙到墙边一瞧。
“……这是援军?看起来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后头还有人吗?”
天地渺茫间,一匹血红色的马深一脚浅一脚从雪气中隐现,来者峨冠博带,身量却极其巍峨伟岸,怀中斜挎一柄腰刀而非佩剑,等更近些,士兵揉揉眼睛再看。
雪中乍现一张目空一切的脸。
身上沉凝的侵略气,不似寻常士大夫所有。
“妈的,有个老头。”
张宏淳裹着好几身御寒的衣裳躲在闻淇烨背后避风,仔细看来革衣棉服大氅皆有,老人家福绵面相冻得红彤如年画娃娃,脑仁寒得发疼,直拿脑袋痛钻闻淇烨后背,哀哀叫唤:“到了没?不行了不行了!”
“到了。”闻淇烨虽觉自己出场不错,然而背后有老牛犁地,很是毁气氛。
他御寒的衣物都叫这老头叫魂似的招走了,老头还蹬鼻子上脸,深谙如何为老不尊。
两人骑到门楼下,瞭望之中的士兵眼动几下,大呼道:“来者何人?”
“朝廷援兵。”闻淇烨没喊,声音倒是冰冷有穿透力,左倾上身拍了拍身后快要冻死的复鼠,“文书在此。”说罢,即刻捂住离张宏淳近的左耳。
张宏淳嗖地挺直腰背,官威堂堂地仰着脖颈,冲城上士兵咆哮道:“本官谏司劾查执正,奉朝廷旨意,与兵部部丞一同前来寻探十万援兵未至云州的缘由,平定北境之乱,何不速启城门?”
“不愧是谏司,回光返照也能声振寰宇,果然带派。”闻淇烨低声赞扬。
张宏淳叫他毁了派头,也不装了,仰着红颈气若游丝道:“小兄弟行行好,把门开开,冷死我了……”
守城门的士兵相觑皆是茫然。
“不是说来十万援兵?苦等许久都不见来,来的人居然是探查这援兵怎么没来的。”
“怎么荒唐成这样?可扎尔人现下在北境屠城,一路杀降,北境有意南下撤退,援兵不来,这仗怎么打?朝廷……放弃我们了吗?”
愤怒无声传染,无声变成一种愤怒。
“就靠下面两个打呗!我去把城门开开,谁也别拦着我!”
最年轻的守城士兵将肉汤往舅舅手上一塞,几步下城楼,高吼道:“朝廷来援兵了,都快来看看,朝廷来援兵了!”
驻扎在此的士兵们和附近的老百姓都闻讯而来,在城楼边围成一个圈。
云州峻挺入霄的城门开启,沉默中轻驰而来的竟然只有一匹马,一个可充作壮丁的男人和一个连徭役都服不成的老头。
闻淇烨旋身下马,牵着纵横的缰绳朝众人拱手,平静道:“诸位,云州有难,我奉命前来守城。”
一个聪明的说法。不过,也正是那位的用意,张宏淳沉默地想,闻磐礡的确聪明。
开门的年轻士兵目眦欲裂,脑门上青筋暴起,双臂叫身后年长的舅舅反剪着摁在怀里,愤怒之中大吼道:“大言不惭!你未带一兵一卒,说这些糊弄谁!你以为云州需要你这种巧言令色、贪生怕死之辈吗?云州不是你的家,你不在乎!你们这些当官的根本不在乎!”
张宏淳跟在他身后下马,低着颌不敢抬头。
不知是什么时候,闻淇烨走到他与纵横之间,高大炙热的身躯挡在他与旁人之间,他足够高,得以完全隔绝那些轻蔑鄙夷和憎恶的恶意。张宏淳手脚冰凉,既羞愧又觉得当受此斥责。朝廷内讧,若找不见那十万大军,云州只靠他们,怎么守得住?
闻淇烨牵着马不为所动,该走就走,视线向前,也不触到任何人身上,如此便冷峻、不近人情到了可怕的地步,傲得人深恶痛绝,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什么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