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为后(56)

2025-09-22 评论

  “不要脸的狗官!”

  “草菅人命的黑心官,你不得好死。”

  “等你转到畜生道,看我不日日扒你的皮!”

  ……

  谩骂之语不绝于耳,闻淇烨却想:现下云州这个局势闹得满城皆知,当局者肯定不在明处,只得自己去衙门里寻。

  半个时辰后。

  云州府衙。

  诺大的衙门居然无人,然而里头遮风避日很是舒服,风不吹雨不晒的还点了烤炉,一定有人,闻淇烨到官舍去找,张宏淳则心事重重地换下湿重厚重的衣服,搓着手在暖炉边烤暖手脚,不一会儿,背后忽带起一阵阴风,他以为是闻淇烨,问:“找到了吗?”

  “终于找到你了呀,大人。”

  张宏淳心里一个咯噔,回身瞧见个粉面太监笑盈盈地抱着一坛酒看他,这人打扮和宋统很相似,仿佛打阴曹地府爬上来的,猛地吓他一跳。

  “云州镇守大太监宋桓,见过谏司大人。”

  那太监头子见他打颤还冷不跌地发笑,阴惨地道:“大人见了我何故如此害怕?是不是路上叫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吓得够呛,这么个大雪天,正是吃顿酒暖暖身子压压惊的好时候,咱家已经叫下边的奴才去叫主官过来了,一会儿的事。”

  张宏淳与郑道运是同乡,素知郑道运绣花枕头一个,蠢不可言,然而长相周正,以色侍人当了别人的倒插门女婿,谋了个小官做。然而人到中年,发妻家道中落,他觉被拖累,又图谋色诱其他家底殷实的女子。恰有未经人事的女子中他迷魂记,叫他入赘,谁知他刚与前妻和离,那女子心肠居然如此冷硬,与故乡状元郎又打得火热,将他抛诸脑后,任他如何央求都不予理会。自此,便一直做着不大不小的官。

  郑道运最大的特点是,识人不清。

  鬼在面前都不知道它来索命,还以为玩呢。

  张宏淳也回敬笑靥,一把夺过宋桓手中酒坛,扯过宋桓的胳膊反客为主道:“宋公公,来吧,喝啊。”

  “来吧,喝啊!诸位!我还没尽兴,怎么喝不动了?”

  张宏淳抱着酒坛站着,俯瞰趴了一桌的云州官宦,主官在中间,两边则是面白无须的太监,闻淇烨在他旁边亵玩可怜的瘦白的釉杯,谁劝都滴酒不沾。

  宋桓给喝得没脾气了,趴菜在桌上眼皮猩红,抬起食指指着张宏淳,似笑非笑又别有深意地打着酒嗝道:“还是,还是京师的官会喝啊。咱家……喝,喝不过你们。”说罢,彻底昏厥过去。

  场上统共十二人,除去他们,张宏淳一人喝趴了九个人。

  备好的酒坛空了八大樽。

  见他们都醉得不省人事了,张宏淳唯恐叫人骗,还想再做试探,上回叫闻淇烨的拥趸亲了,以此为灵感竟想出个很损的招,一边搂一个官,这边亲一口脑门,那边亲一口脸蛋,大笑着说:“诸位同僚,淳还没喝够呢。”

  伤风败俗。

  一时之间,竟不知谁才有龙阳之好。

  没人对张宏淳的动作有反应,当然了,这帮人说是喝得死过去了也毫不为过。

  闻淇烨见状问道:“这些人的话,你觉得能信几成?”

  “六成都不到。”张宏淳脸上的笑霎时不见,方才这些云州的官拉着他们醉生梦死,那害怕事情败露想要拉人下水的味道简直能从嘴巴里头溢出来,太臭了。

  “北境向东南退避,不断为可扎尔人腾挪空间或许是实情。他盘桓于云州接壤之塞,不过是为嫁祸于人、引火上身。阿绰尔沁反复小人,过去允朝廷之事,隔夜便如饭馊,诺言转头便倒,倒打一耙更属常有。其麾下十三部酋不和,最喜恃强凌弱,更爱寻衅滋事,扰得边境鸡犬不宁,当是阿卓尔沁授意,主仆同心协力,胁迫朝廷屈从妥协。此人西拓失意,恼羞成怒想要同归于尽,并不出人意料。”

  闻淇烨看了张宏淳许久,很突然地冒出一句,“张大人的确是个百姓官,看不上太后也是常有的事。”这话前狼后虎的,着实微妙。

  张宏淳机警地反问:“部丞大人远道而来不也是为了百姓?”

  “还是京师的官会喝啊。”闻淇烨答非所问。“他们说的话能信六分,大人说话却最多信三四分。”

  这人引经据典起来比他懂穿针引线,针针穿皮肉。

  他痛。

  张宏淳不愿再与他斡旋,说多了实在挂不住脸,比喝大了还难受,无奈问:“你到底想如何?”

  闻淇烨冠冕下清邃白皙的脸肃整而僻静,食指刮着清透精巧的釉杯边缘,复又让杯子沿着掌骨的凸起轻巧地游走,温烫的茶水在其中激荡却又未曾豁洒出来,不知是到了哪块骨节,眨眼间又到了指尖。

  “想大人帮忙看看云州主官是不是有种的男人。”闻淇烨对张宏淳举起杯盏,随后将茶水一饮而尽,黑眕的眸不放过张宏淳的丝毫反应,张宏淳猛打一个激灵,立马放下酒坛弯下腰严肃地掏主官的礻当。

  张宏淳面色陡然一变,主官那地方可是空空如也,不管大还是小,什么家伙也没有。他那老脸这回是真的青白一片,绷着脸又努着嘴去摸另一个官的礻当,那模样几乎称得上虔诚,可惜又是颗粒无收。

  竟然都是没有根的家伙。

  全部摸完,张宏淳狠狠撕下主官人中上的胡须,又恨恨地摁了回去,面无血色地摸着支离破碎的自己站起来道:“狗官都上哪去了?”

  还用问吗?

  看起来不似作伪,张宏淳也叫某人蒙在鼓里。

  “公公果然有种。”闻淇烨垂眸咬了下舌尖,这回实在忍不住,他笑出两声,还很没情商地拍了两下掌,“披肝沥胆的都弃城逃跑了,留给我们的是空城。宽敞啊。”

  方才戏做全套的张宏淳也不潇洒了,掐捏揉百般蹂躏本就塌得不能再塌的眉骨,并在房中踱来踱去,泰山崩于前之色尽现,咬牙厉声抱怨:“平时也罢了,你能不能不要将这些事当作儿戏?竖子,你也并非置身事外!”

  “一起死咯。”闻淇烨不动声色看着老头,言语继续撩拨挑衅,“风水好,地方大,可惜是和你一起,不过云州失陷前殉国是不是还能博个忠烈美名?”

  “你!你……”张宏淳听得眼前一黑,指着闻淇烨道,“你竟是如此沽名钓誉之辈!我错看你!”

  差不多了,老头知道一些,但不知道很多。

  闻淇烨收起玩笑的神色,淡淡问:“我若要走,云州你一个人能守得住吗?”

  张宏淳都有点跟不上闻淇烨的变脸。哪个是真的闻磐礡?也许都是。

  “我怎么守?就我一个人,我怎么守?”他惶惑。

  “哪里只有你一个了?”闻淇烨正色,直起身子漠然斥责道,“你当你是多大的官?云州府官,镇守大太监在此,品级远胜于你张宏淳,皆是保家卫国的贞烈清正之辈,受云州水土养育多年,临危关头,哪个不冲锋在你之前?”

  张宏淳目瞪口呆,闻淇烨这是要他留在这稳住军心民心,陪这群中官将这木偶戏继续唱下去。

  “既如此,我当如何自处?”

  “喝酒误事,不过值此危难之际,诸公心有烦扰思虑多端,酌一杯也无妨,你便为大人们排忧解难,闲时陪饮一杯。”

  张宏淳心下一定,又犹豫地询问:“那你去哪?”

  闻淇烨看他紧张得不行,很看不过眼,冷不丁道:“弃城逃跑。”

  总是爱唬人。张宏淳给他气得不轻,又你了半天,骂人的功力还不如谢怀千,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看着桀骜不驯,精神多了,闻淇烨也舒服不少,起身言简意赅道:“我去见见阿绰尔沁。”

  “嗯?”张宏淳呆住了,“啊?为何?不是,嘿,不对。你当走亲访友呢,一个人去?”闻淇烨这也太狂了,那阿绰尔沁岂是什么阿猫阿狗,他一人便能拿下?

  “你去见他做什么?”

  “省亲。”闻淇烨拎着刀走,背对他挥了挥手,“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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