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尉:“?”
陛下究竟在干什么?难道茶楼里有秘密?
是了,这是中山王的茶楼,前有镇北王叛乱,中山王与镇北王虽然关系不亲近,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算计?
故意在表面上保持距离,实际上内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季太尉想明白了一切,低下头伏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臣要不要把脸遮上?”
闻人晔打量了他一眼,“太尉说的有理。”
二人遮住脸,在茶楼坐了一下午。
期间无所事事,便只能不停地喝茶,太尉喝得肚子涨,无奈地坐直身体。
日落黄昏,季太尉坐的屁股都麻了,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担心打草惊蛇,只能咬着牙硬忍着。
忍到月上中天,茶楼只剩下他们二人,店小二过来提醒:“两位客官,马上打烊了,您二位……?”
闻人晔淡声说:“我们一会儿就走。”
季太尉失望不已,什么马脚都没发现,但听闻人晔这么说,他的内心又升腾起希望。
难道皇上已经找到了不对劲之处?
正想着,一红衣青年自二楼走了下来,季太尉定睛一看,居然是国师!
“陛下怎么在此处?”
魏婪笑吟吟走过来,闻人晔拿开遮脸的布,面不改色,平静的说:“路过,顺便喝了杯茶。”
魏婪颔首,“原来如此,陛下可要回宫?”
“国师与朕一起?”
有人送,魏婪自然不会拒绝。
季太尉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二人携手离去。
什么意思?
谁来赔他的一下午?
小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人,您二位一共喝了三壶茶,账是您结吗?”
季太尉皮笑肉不笑,“记在宋丞相账上。”
第68章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魏婪裹着棉被走了出来,视院中众人如无物,一个扭身进了走廊。
长长的蓝色棉被拖在他的身后,魏婪整个人缩在里面,像是一只疾行的寄居蟹,只不过他会直走。
知州反应最快,急忙拍了拍愣在原地的季时兴,季时兴从惊喜中回过神,连忙追上去,“监军大人,您终于醒了!”
魏婪冷淡地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宋轻侯也跟了上来,故作担忧地问道:“监军大人,您要去哪里?”
魏婪脚步飞快,淡声说“厨房。”
“?”
失血过多导致魏婪身上发冷,他收紧棉被,一步一摇穿过曲折的连廊,解释:道:“我现在很饿。”
知州能让监军饿着吗?命人送来一桌吃食,然而魏婪只动了几筷子,便放了下来。
知州紧张地问:“监军大人可是不喜欢?”
魏婪幽幽地盯了他片刻,语气疏离:“知州大人有心了。”
他一句爱吃鱼,这桌子上六道菜,四道都是鱼,清蒸鱼、红烧鱼、酸菜鱼、腌咸鱼,一家四口都在这里了。
只是不知道,起义的百姓里,有几个人能吃上。
这桌上摆的是鱼肉,还是人肉?
魏婪刚刚吃的是鱼肉,还是百姓?
口中隐隐发苦,魏婪想到了已经不存在的“魏王”,如果是他在这里,知州的脑袋恐怕已经掉在桌底了。
在魏婪的眼中,知州谄媚笑着的头颅在空中炸开,脖颈到腰部一寸寸裂开,从中迸溅出红白黄三色的液体,这些液体汇聚在一起,越来越浓,最终化作一滩黑墨。
“谢大人夸赞,能为大人分忧是下官的福分。”知州笑眯眯地说。
话虽如此,魏婪不吃,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知州自觉地为魏婪布菜,期盼他能多吃点。
似乎魏婪多吃一口,知州就能从上面多捞一笔。
魏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端起手边的茶吹了吹,水面上的茶梗竖起,带起一阵涟漪。
“知州大人,前些日子抓来的起义军如何了?”
听他提起公事,知州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按照季二少爷的意思,人都关在地牢里,一个不少,就等着您去审问呢。”
魏婪扬眉,撇向旁边吃得正欢的季时兴,很快重新看回来。
宋党和季党都在这里,魏婪算哪一派?
保皇党?
还是…自成一党?
知州心中拿不准魏婪的立场,眼神不自觉地瞄向宋轻侯,但宋轻侯没看他。
魏婪抬起眼皮,问道:“知州大人在看什么?”
知州笑得苹果肌鼓起,道:“您身上的棉被虽然保暖,但太过厚重,亦不美观。”
知州拍了拍手,仆人抬着个金红纹路的锦盒走了进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件狐裘大氅。
“这狐裘与大人甚是般配,”知州弯腰摸了摸柔软的白毛,微笑起来:“还请大人笑纳。”
【系统:贿赂来了。】
宋轻侯挑唇,面上露出忧虑之色,低声道:“监军大人,此物不能收,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恐怕有碍您的名声。”
季时兴也点点头,顺带瞪了知州一眼,当着他的面搞这一套,真以为他傻吗?
名声,魏婪早就没有这种东西了。
魏婪轻笑着:“知州大人有心了。”
一模一样的话,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口吻。
宋轻侯若有所思,一件狐裘就能让魏婪转变态度,父亲不是说他冥顽不灵吗?
季时兴“哎”了一声,劝道:“监军大人,这玩意儿不值钱,你要是喜欢,回京后我送您十件。”
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恶狠狠地瞪了眼知州,“您莫要收这件。”
知州被瞪了也没什么反应,面上依然笑容灿烂。
但季时兴没想到,哪怕有可能背上“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的罪名,魏婪依然收下了知州的礼物。
不仅如此,他当场就穿上了。
【系统:?】
【系统:你疯了?】
【魏婪:大惊小怪什么?】
知州是宋党,魏婪收了宋党的礼,还要笑眯眯地接上一句:“狐裘虽好,却不如宋丞相的颂,可流传千古。”
宋轻侯眼眸向下压了压,不说话。
若是千百年之后,后世之人整理史料,见史书中记载有一妖道祸国,然而当朝丞相,文人之首却为他写了一篇颂,情真意切,字里行间皆是赞美之情,不知会作何感想?
宋轻侯估摸着,要么父亲晚节不保,要么要被猜测魏婪与宋党之间存在特殊关系。
而魏婪接下狐裘之事,更加坐实了这一点。
他究竟想做什么?将父亲得罪得那么彻底,现在想要重新攀附宋党,是否有些太晚了?
宋轻侯思量着,余光瞄到了一道红影,他惊讶地抬起头,只见魏婪已然披着狐裘离开了。
四条鱼,一条都没少。
一个时辰后
地牢里的空气潮湿而古怪,能够细细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越是深入,气味便越令人作呕。
大当家被关在其中一间牢房里,自从被关进来之后,除了每日送饭的狱卒,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人了。
直到今天。
裹着狐裘的青年站在地牢外,用帕子捂住鼻尖弯腰走了进去。
连续昏迷多日,魏婪的身体吃不消,他扯了扯狐裘,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
季时兴跟在魏婪身后,心中百转千回,他不明白魏婪为何忽然向宋党示好,反复拧眉、舒展、再拧眉。
魏婪手中转着钥匙,脚步轻快,在一间牢房前停住。
大当家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二人,当他看到魏婪时,倔强的表情瞬间崩塌了。
怎么可能?
他明明亲眼看到这人已经死了!
大当家是当时离魏婪最近的人,长矛穿透心口的画面他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魏婪屈指敲了敲栏杆,插进地面的金属晃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大当家,几日不见,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