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如排山倒海:“想!”
长戟在空中画了一道半圆,廉天气沉丹田,高声喊道:“全军出击,捉拿阿提怿者,重赏!他们抢了凉荆多少马儿粮食,今天我们全讨回来!”
一时间,人声鼎沸,马蹄阵阵,将士们打了鸡血似的,一个比一个兴奋。
廉天第一次做这种土匪行径。
好爽。
虽然有点没道德。
但是好爽。
阿提怿等人跑不快,廉天也追不快。
凉荆城不常下雨,今天出征时魏婪提了一句,观此天色,恐有甘霖,廉天起初不信,便不曾戴斗笠,出城不到半个时辰,天上忽然雷云滚滚,将两方人马淋了个透心凉。
“居然真的下雨了,”廉天呢喃了一句,“让他说中了。”
阿提怿忽然警觉起来。
谁说中了?
他早就知道刘先生跑去投靠廉天了,但阿提怿心中清楚,刘先生那点儿本事,根本不够看。
当时他非但没觉得担忧,甚至在军营里大肆嘲笑廉天把鱼目当珍珠。
但现在——
阿提怿勒紧缰绳,心中忽然升起怪异的闷感,每每出现这种反应,总会发生糟糕的事。
“哒哒哒!”
马儿在泥泞中奔逃,比起询问究竟是谁说中了天时,现在更重要的是活命。
夏侯泉咋舌,“居然真如监军大人所说,阿提怿往北边的定陂谷逃去了。”
定陂谷地形险恶,只有一条细细的通道,易守难攻,阿提怿要是钻进去了,他们只能在外面围守,就比谁更能耗。
但这不现实,三王子又不是死的,廉天如果真的带兵守在定陂谷,后方便危险了。
廉天不想夸魏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挥手道:“你带人追过去,放信号,通知季时钦。”
没错,季时钦已经在定陂谷埋伏好了,就等着阿提怿自投罗网。
这一切,都是出征前魏婪对他们说的,明明他第一次来凉荆城,和二王子阿提怿连一个照面都没打过,但他却像是阿提怿肚子里的蛔虫,将二王子的心思全摸准了。
这可能吗?
廉天心想,魏婪难道只靠几个卦、掐一掐指,就能轻而易举看透一个陌生人吗?
如果真是如此,倒也能解释为何先帝那般信赖宠爱他了。
定陂谷
山壁上方站着几排身披甲胄的士兵,比起廉天,他们戴了斗笠和蓑衣,将雨水隔绝在外。
魏婪举着伞站在山壁顶端,好奇地看了眼下方的狭窄谷道,“从这里扔巨石下去,阿提怿会死吗?”
季时钦还没说话,季时兴的脸已经皱在了一起,“什么死不死的,直接变成肉泥了。”
那很有食欲了。
魏婪颔首,吩咐道:“一会儿先让他们推巨石堵住入口,让后在箭簇上绑一团用油浸湿的布,点火后射下去。”
要是真这么干,阿提怿就要从肉泥变成烤肉干。
季时钦淡声说:“监军大人,此举不妥,雨水会将火浇灭,地面泥泞,石头极有可能卡在湿泥中,不但不能及时堵住洞口,还会打草惊蛇。”
“将军说得有理。”
魏婪轻轻笑起来,握着伞柄在手中转了几圈,旋飞一连串的水珠。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青年用笃定的口吻说:“雨马上就要停了。”
季时兴抬起头看了一会儿天空,黑云压山,一片雷光滚滚,哪里像是马上就要散开的样子?
缩了缩脖子,他低头打了个喷嚏说:“监军大人,您要不要加件衣服?”
这里太冷了。
魏婪本就脸色白,站在山巅被寒风一吹,雨水一淋,似乎马上就要病倒了,季时兴生怕魏婪死在凉荆城。
魏婪抬眸,淡淡道:“等活抓阿提怿,把他的狼毛披肩给我。”
季时兴点头,“您放心,别管什么皮,我都给您弄来。”
下方,阿提怿带着少数部将向定陂谷而来,附近静悄悄的,只有马蹄踩进湿泥的水声。
“真是怪了。”阿提怿放慢速度,回头并未看到追兵,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副将问:“哪里怪?”
“廉天昨儿还病着,今天突然又能打仗了,以往咱们势均力敌,他今日不知吃了哪门子药,居然预判了我们的进攻路线。”
阿提怿抵住下巴,眸色愈发幽深。“”
难道有内奸?
没等他想清楚,四面的低矮植被后方忽然跳出了数百名高壮大汉,二话不说举着武器冲了过来。
带着面巾的李副将将手中的长矛扔了出去,正好擦着阿提怿的坐骑的尾巴飞进了两腿中间。
马儿受了惊,驮着阿提怿飞奔而逃。
后方是围兵,自然只能往前方跑。
而前方,就是定陂谷。
阿提怿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他拽进缰绳,试图控制马,“停下,前面一定有埋伏!”
可惜,马违背了他的意愿。
“清衍道长让我给您带句话,”李副将忽然开口:“道长说,别来无恙。”
“清衍?”
阿提怿瞳孔骤缩,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全身沾满了泥。
他没管跑远的马,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面目狰狞:“你认识清衍?”
“托您的福,道长现在很好。”
李副将举起弓,将箭尖对准阿提怿的眉心,冷声说:“劳烦二王子转身,走进去。”
阿提怿“哈”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这么和我说话?”
他的背后就是定陂谷,明摆着有陷阱,阿提怿疯了才进去。
李副将没再说话,手指一松,箭簇“唰”地飞了出去。
只听一声锐利鸣响,阿提怿的手心被箭钉在了石壁上。
“该死的家伙!”阿提怿痛地呲牙咧嘴,他伸手拔下箭,用力折成两半。
远处,李副将再次举起了弓。
更远的地方,夏侯泉带着人捉了过来,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人,阿提怿根本无处可逃。
要么,在山谷外面对千军万马,要么,主动躲进山谷,阿提怿似乎只有这两个选择。
“二王子殿下,”手下担忧地说:“我们进山谷吧,说不定山谷里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魏婪呢喃着,唇角轻轻勾起,声音在雨水中越来越轻:“该停了。”
乌云逐渐散去,露出灰白色的天空,一道光从云层中央射了出来,正好落在下方的阿提怿身上。
一个醒目的活靶子。
阿提怿的背紧紧贴着石壁,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山谷外的众人,不知为何,他们并未跟进来,而是守在入口之外。
捏紧了流血的右手,阿提怿冷笑了一声,“他们那么想让我进来,怎么现在又当上缩头乌龟了?”
抬起头,阿提怿大喊一声:“出来啊,廉天!你不敢出来吗!”
忽然想到了什么,阿提怿的脸色变了变,抹掉脸上的污泥,咬牙切齿:“清衍,是不是你?你在这里,对不对?”
“清衍,你有本事出来,本王子一定要将你五马分尸!”
声音在山谷中阵阵回响,魏婪自上而下看着黑皮男人扭曲的面容,忽然笑了声。
季时兴疑惑:“什么清衍?”
季时钦解释道:“阿提怿曾经有一位名叫清衍的军师,听说他背叛了阿提怿,而且……”
季时兴挤眉弄眼,“而且什么,哥,他干什么了?”
“有传闻,大王子也是被清衍害死的。”
“!”
季时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脸,“真的假的,这道长居然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
和季时兴不同,季时钦很淡,淡到季太尉曾经怀疑他被人下毒毒傻了,后来生了季时兴,季太尉才发现,原来傻的是老二。
季时兴连续“哇”了好几声,道:“不是说,大王子是被圣上所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