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左右飞了飞,似乎在说“不是”。
阿提怿手脚冰凉,闭了闭眼,喊道:“让你们老大出来!”
眼珠们高频率地晃动了起来,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在嘲笑他,刺目的红在雾气中蔓延,缓缓化作一条狭窄的路。
显然,阿提怿要见的大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一颗眼球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似乎在催促阿提怿快点。
阿提怿:“……”
他现在后悔了,不见可以吗?
答案显而易见。
阿提怿只能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雾气很快聚拢,当阿提怿再次回头时,已经看不到蛮王的尸体了。
没办法,他只能继续向前,这条通道越来越窄,到最后只能趴在地上爬行,几乎让他想起了在定陂谷的山洞。
不知过了多久,阿提怿终于看到了一双鞋,他大汗淋漓地抬起头,却看到了让他一辈子难忘的脸。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脱口而出:“清衍!”
又是他!又是他!
魏婪笑着蹲下身,手中拿着阿提怿的宝刀转了转,“二王子,久别重逢,不必如此激动。”
哪里久别?
阿提怿气愤地喊道:“是你杀了我父王?”
魏婪晃了晃手指,“不对。”
“二王子,贫道所做不过是为了助您早日继承王位,我是您的幕僚,您忘了吗?”
“你早就不是…”阿提怿话音未落,忽然停住了。
不对,清衍当初虽然离开了他的营地,但从来没说过要投靠殷夏,跑去凉荆城的只有刘先生。
难道这么久以来,清衍一直居无定所?
眼皮上下翻飞了几下,阿提怿惊讶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魏婪拖着腮笑了笑,“小道的意思,二王子不明白?”
阿提怿注视他的脸,脑袋里一团浆糊,说清衍坑害他,可到现在清衍都没杀他,说清衍对他忠心耿耿,那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些眼睛,是你的妖术吗?”阿提怿问。
魏婪浅笑着问:“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无论肯定还是否定,都无法改变阿提怿身不由己的现况,他甚至已经怀疑上魏婪是山中修炼千年的精怪了。
低下头,阿提怿屈辱地问:“你做这些,究竟想要什么?”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魏婪抽出刀,笑吟吟地注视刃面上反射出的细长眸子,用刀尖在阿提怿眉心划了一道。
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向殷夏称臣吧,王上。”魏婪说。
所以你还是投靠了殷夏吗?
阿提怿满心愤恨,而这些情绪很快在魏婪的下一个举动中消失了。
魏婪勾了勾手指,一颗眼珠快速飞了过来,围着他的手指转圈圈。
阿提怿眼睁睁看着青年亲昵地摸了摸眼珠的顶端,然后,将那颗眼珠塞进了他额头的口子里。
!
好痛!
阿提怿目眦欲裂,整个人痛苦地面部扭曲,“你干什么?!”
伤口飞速愈合,只留下一道鲜红的红色疤痕。
魏婪吹了吹他的伤口,笑道:“它会替我监视你。”
【系统:……二郎神告我们游戏侵权怎么办?】
【魏婪:那是你该考虑的事。】
反正不归魏婪管。
雾气散去,阿提怿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浑身汗津津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过了片刻,他听到帐篷外有动静,不想丢脸,咬着牙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父王,您没事吧…?”
三王子一进来就看到阿提怿眉心的红色疤痕。
?
干什么啊你,怎么还当上替身了?
**
蛮王去世,二三王子为争夺王位展开了激烈的内战,魏婪远在凉荆城都能听说每日的战况。
阿提怿最终亲手杀了三王子,坐上了蛮王的位置,而田乐、阎化二人不知所踪。
蛮族欢兴鼓舞,庆祝他们拥有了一位强大的新王,一个个摩拳擦掌,正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阿提怿忽然决定,向殷夏俯首称臣。
蛮族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凉荆城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很奇怪吗?”
魏婪披着大氅,手中抱着暖炉,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蛮族这么懂事,廉将军也做一回好人,护送蛮王去京城面圣吧。”
廉天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会不会是陷阱?”
魏婪笑了声,“陷阱又如何?”
那日之后,阿提怿不止一次尝试将眼珠弄出来,包括但不限于再次割开伤口,然而他错了,眼珠本就不是实体,根本挖不出来。
几次三番失败之后,阿提怿终于认命了。
但谁也说不准,这是不是阿提怿的又一次以退为进,不过魏婪不在乎,以退为进又如何?阿提怿不会真以为自己还有进的机会吧?
在凉荆城逗留了一段时间,魏婪要回宫了。
“本官要向圣上汇报这一喜讯,廉将军,你可千万不要怠慢了蛮王。”
魏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提醒道:“不管阿提怿说什么都不要答应,你只需要送他进京,剩下的有宋党那群老狐狸处理。”
谈条件,还得是文官来。
**
回宫之前,魏婪忽然想起来,武林大会快到了。
不过他们这一行人成分太过复杂,魏婪算魔教的,季时兴哪边都沾点,宋轻侯哪边都不沾,去还是不去?
【系统:不去的话,洪窦高胆小怕事的名声就要流传江湖了。】
【魏婪:洪窦高关我魏婪什么事?】
冬至前几日,车队途经涿郡。
江湖人齐聚城中,饮酒畅谈,其中不乏在往届武林大会中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
酒楼外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声音如雷鸣轰响,众人纷纷探出头,却见街道上满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们。
“嘶——”一人捂着脸说:“官兵怎么来了?”
江湖人中一半以上都背负通缉令,看到官府如同兔子看到狼,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酒楼大门被人粗暴的踹开,两排将士鱼贯而入,手持长矛列队站在两侧,高声喊道:“恭迎国师!”
无数双或好奇或疑虑的目光中,魏婪缓缓走了进来。
或许是这身红衣太过刺目,大多数人哪怕认出国师就是当初那位魔教新教主,此时也没人敢说出此事。
只是长得像罢了。
他们一边自我欺骗,一边不断地向魏婪投去视线。
那人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排场多么夸张,轻笑着偏头对紧随其后的季时兴说了什么。
宋轻侯总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他试图偷听二人的对话,却被魏婪轻飘飘一个眼神止住了。
青年眼尾弯起,似笑非笑地说:“宋大公子,有些坏习惯,要改。”
宋轻侯皮笑肉不笑,“谨遵国师教诲。”
三楼,武林盟主摸了摸胡子,感叹道:“来者不善啊。”
第82章
来者善不善,要看来的人是谁。
像魏婪这种带兵闯进来给所有人脸上抽一巴掌的,不是一句“不善”能够形容的。
魏婪抬起头,扫视一圈,将楼上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忽然,他发现了一道特别的身影。
头顶光滑,身着灰衣,显然是个和尚,只不过这位僧人面目柔和,长眉入鬓,瞧着庄严而不易接近。
在重道抑佛的地方,魏婪鲜少能看见和尚,不禁多瞧了两眼。
僧人身边跟着两名黑衣人,腰间佩剑,头戴斗笠,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人正对着魏婪的方向。
似乎是发觉了魏婪的视线,僧人缓缓扭过头,空洞的双眼找不到焦点。
居然是个瞎子。
客栈中的气氛十分怪异,甭管正道魔教,一个都不敢出大气,无数目光在魏婪身上流连,猜测官府究竟想闹哪一出。
“总不会是来抓人的…”有魔教用袖子遮住脸,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们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