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和你娘在家等着吃大鱼。”
颜祺摸摸她的小辫子,莞尔道。
兽皮帐篷不是家家都有的,这些要去的人,实则皆要蹭霍家的帐篷,因此年年冰钓,霍峰都是那个攒局的人。
到时同一个帐篷里,几家人合伙打一个冰窟窿围着钓,比起那口鱼肉,玩乐的意味更大。
明日就要去,今晚兄弟两个就把兽皮帐篷翻了出来,摊开检查一番后叠好。
对于颜祺而言,这是全然陌生的事,勾得他哪怕很困了,闭上眼也还是睡不着。
霍凌见他闭着眼靠在自己怀里,只有嘴巴在动。
“家里的肉剩的不多了,明天要不要都剁成馅,能卖就卖,卖不掉带回来,晚上饿了吃?”
“我也是这么想的,晚上虽是吃了饭再去,可要在冰上守到半夜,肯定会饿,各家都会带点干粮。”
霍凌动了动胳膊,被子往下滑了一点。
他再度扯回来,重新盖住怀中人的肩头,结果又被颜祺给轻轻推了下去,眼睛也睁开了。
“今天炕是不是烧得有点热?”
霍凌摸了摸身下,“我觉得和平日差不多?”
颜祺皱着眉,往旁边退了退,离开了霍凌的臂弯。
翻身躺平,过一会儿又翻回来,变成侧躺。
他挠挠脸,说不上来此刻的感觉。
“可能是我心里躁。”
霍凌摸了摸他的额头,没什么异常,他道:“要不抱一床褥子出来,再铺一层隔着,那样就舒服了。”
有时火炕就是会烧得偏热,怕热的人在炕上就像是锅里的煎饼,翻来覆去怎么躺都不得劲。
他如此说罢,颜祺本还不想折腾,大冷天的,没有人愿意钻进被窝后再出去。
但后来实在觉得前心后背都好像在被火烤,不得不爬起来又垫了一层被褥,躺下后不久便睡着了。
霍凌有些担心,半夜起来又试了试小哥儿的体温,见仍然无事,方彻底踏实睡了。
天亮后,两人多备下几斤肉馅。
霍凌去拿大葱的时候,发现家里囤的葱不知不觉快见底了。
颜祺抬起胳膊蹭了蹭额头,碎发扫得他那里有点痒。
“下次上山,咱俩一起去,把山上菜窖里的也背下来,不过估计也用不了多久,过完年再卖的话,就要花钱去收了。”
过完年到开春雪化,尚有两个月,霍凌道:“还是年前就去收一波,过完年,兴许别家剩的也不多。”
“也是,早买回来,省的还要分心惦记。”
两盆馅料拌好,夫夫二人赶车进城。
杨庆生今天带着媳妇和儿子上街置办东西,路过馅饼摊,买了二十个馅饼。
“这么多,连上你家伙计也吃不完。”
“这你别管。”
杨庆生结了账,也不嫌冷,留在原地闲聊,得知他们夜里要去河上冰钓,当即竖起眉毛道:“有这种好事,怎么不叫上我?咱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你人在城里,不在村里,我难不成飞过来告诉你?”
霍凌反问,“你只说要不要去。”
杨庆生扭头问夏青曼,“媳妇,你想不想去?”
“娘,我想去,我想去!”
杨俊熟练地抱住他娘的胳膊,一边摇一边求,“我想回老家钓大鱼!”
“行了行了。”
夏青曼被他晃得头晕,“和你爹一个德性,我说不去了吗?想去就去。”
杨庆生和杨俊父子俩遂击掌一记。
“回村钓大鱼!”
“钓大鱼!”
夏青曼满脸无奈,跟霍凌和颜祺抱怨,“你们瞧瞧,这哪是当孩子爹的,两个人加起来没有十岁。”
闹腾归闹腾,正事也不耽误。
杨庆生拎着馅饼,走前和霍凌道:“我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等你们收摊,咱们一道回村。”
第85章 冰下鱼
当晚吃过饭, 齐红梅就带着冬花儿来了霍家。
霍英给冬花儿抓了一块花生糖,坐在炕上吃得喷香。
“在家陪你娘,等爹抓大鱼回来。”
霍峰揉两下闺女的发顶, 出门帮霍凌一起扛帐篷。
兽皮帐篷厚实挡风, 有毛的一面朝里, 外面缝了结实的油布,加上支架, 重量不轻。
今年家里有板车了,他们打算把要带的东西都放上去,直接推着车去,牛就不赶着走了, 冰面上没有地方栓牛,且牛也耐不住那份冷。
回头冻病了, 可比人病了还要麻烦。
颜祺从屋里提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今天卖剩下的十五个馅饼, 八个煮好的白水蛋, 一壶驱寒的酒。
“我还切了点老姜,到时候烧水熬点姜汤,你们能喝酒的喝酒, 不能喝酒的就喝姜汤。”
这些东西他不知道别家会不会带,只觉得还是准备周全一点好,不怕用不上, 想用的时候却不能没有。
霍凌接过,放在板车一角。
家里四只狗, 除了被霍英抱进屋里玩儿的馒头,剩下三个少见主人夜里赶车出门,这会儿都围着车转, 东闻西嗅。
帐篷里挤不进大狗,霍凌低头看一圈,指了指黑豆儿。
“带它去吧,冷了还能抱着暖和一下。”
黑豆儿仿佛听懂了,“汪”了一声,尾巴狂甩。
颜祺笑道:“长得太快,已经快抱不动了。”
大个儿的体型大,黑豆儿随了爹,三个月过去,吹皮球似的长起来,已经不是刚带回家时那个可以揣在怀里的小不点儿了。
隔着窗户和屋里人作别,三人带着一只狗,推车离家,和另外三家人在冰面上汇合。
夜晚的河边黑黢黢的,北风呼号,很难相信关外人会在这种天气里凿冰钓鱼,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冰上好像比陆地上更冷,站了没一会儿,颜祺就觉得寒气从脚心往上窜。
“动起来就不冷了。”
夏青曼招呼他和肖明明往前走,“咱们去帮着搭帐篷,等进了帐篷就暖和了,外面冷是因为有风。”
颜祺和肖明明哆哆嗦嗦地点头,夏青曼还想说话,但风吹来,她不想喝风,遂暂时闭紧了嘴。
另一边,霍凌正握着尖锐的冰镩往冰面里敲,以此确定冰层的厚度。
冰镩的长度是固定的,如果插下去碰不到河水,就说明这里冰层足够厚。
像每年快开春时,村长每天都会遣人用冰镩凿冰,等冰层见薄,便会告知村中各户,不许让家里孩子再去冰上玩耍。
冰镩差不多到底后又被拔出来,从上到下都是细细的冰碴,前端没有水渍,霍凌点头道:“可以,就在这儿吧。”
霍峰用脚尖蹭了蹭冰眼,“正好,我看这位置不错,一会儿就顺着这里打洞。”
在冰上搭帐篷,与在陆地上搭帐篷一样,都是先起帐子,再用地钉固定四角,区别只是地上的钉子是打进土里,这里是打进冰层中。
各家都带了工具来,没有打算袖手旁观不干活的,于是正好一家负责一处钉,有人出力,有人负责扶帐篷、扯绳子。
齐老大那边只有他和春树一个半大小子,霍峰过去帮忙,留下霍凌和颜祺。
“钉子要斜着打?”
颜祺扶着木架,借放在冰上的灯笼光看霍凌的动作。
黑豆儿爪子冷,它缩成一团紧紧靠着颜祺的小腿,还把爪子踩在颜祺的鞋上。
“斜着打才结实,哪怕刮大风也吹不动。”
霍凌“邦邦”砸两下钉子,每砸一下,黑豆儿的耳朵就动一下。
期间过程费劲,等地钉都砸好,蹲在地上的人腿都快麻了。
四根粗麻绳自四个方向延伸出去,使兽皮帐篷在冰上舒展开,撑出一方天地。
一行人迫不及待地钻进去,有了兽皮挡风,哪怕脚底下是冰面,帐篷里也没有那么冷了。
篷下冰面一侧是霍凌最早钻出的冰眼,五个汉子手持冰镩,围在一起凿冰窟窿,夏青曼则带着颜祺与肖明明堆柴生火,火苗窜起后,他们架起小锅开始煮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