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个月里,他白天鼓起勇气在街上叫卖,听人讲价,给人算账,晚上回家,还会拉着夫郎教自己说话。
简单的句子,他翻来覆去说十几遍,还常常对着家里的鸡自言自语。
一开始林母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林长岁也不好意思说,怕勾着他娘想起过去的伤心事,结果闹出笑话,林母以为他中邪了,差点去请李仙婆来家里给他瞧一瞧。
在场几人都是常和他打交道的,一点点见识了他的变化,现下已经不会惊讶。
霍凌点头道:“九月大集之前,咱们估计能凑至少五百斤。”
一斤生松子的价钱在十三文到十五文之间,去年他卖了一百五十斤松子给廖德海与葛易,就是按着十三文的价。
今年暂且按照最低的十三文,往少了算,第一批松子也值六两半。
在这之外,还能采一批松蘑、榛蘑和五味子,以及最重要的野山参。
第109章 龙凤芝
“师父, 你看,就是这几棵树,上面有不少腰子草。”
进山几日, 收获不少。
上百斤的生松子堆在院中, 霍家两兄弟和林长岁成日像猴儿一样, 在树林子里爬上窜下,给两个生手做足了示范。
因此在被赵寅生与赵辰生领到先前两人标记的, 生有腰子草的树下时,他打量了一下高度,让出两副脚扎子。
“这棵树上腰子草的位置算不得太高,你们两个挨个上去试试。”
赵寅生头一个接过, “我先来。”
霍凌点头,亲自弯腰替他穿好, 仔细绑紧,正式往上爬之前, 他让赵寅生在一丈之内上下几回, 确定动作没问题后方道:“往上去吧,记得不要图快,每一步都踩稳。”
赵寅生深吸口气, 重新扯动了两下绕树的麻绳,稳步向上爬,速度大概只有霍凌的一半。
每一步扎进树干里之前, 他都轻轻晃一下,确定稳妥了才走下一步, 且始终记得霍凌的叮嘱,期间不要往下看。
很多人自认为不怕高,结果爬树的过程中往下瞅一眼就慌了神。
赵寅生大气不敢出一口, 在终于逼近腰子草,笨拙地跨坐在足够结实的树杈上时,用力抹了一把汗。
伸手拔掉一丛茂盛的腰子草放进腰间的布口袋,他用力拍了拍,有一种终于可以靠双手双脚赚到更多钱的踏实。
“太快了,慢一点儿!”
霍凌始终在树下盯着赵寅生的动作,发现他下树时的速度明显比上树快,及时出声提醒。
等人终于在地上站稳,在场所有人都松掉了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
下一个换赵辰生,他的动作明显比他哥更加灵巧。
两大把腰子草采到手,蹲在地上扎成捆的时候,赵辰生忽然问道:“腰子草泡水到底是什么味儿?”
离得最近的霍峰笑得别有深意,“你又没成亲,问这个做什么?”
“非得成了亲才能喝?”
赵辰生挠了挠脸,“不是说喝这个对身体好么?我又不是小孩儿了,这个岁数上,村里好些人都已经成亲了。”
“能喝,你要不怕喝了晚上睡不着就尝尝。”
霍凌看他实在好奇,说道:“家里有晒干的,回去给你泡一壶。”
有了这个由头,接下来赵辰生没少因此被打趣。
五人说笑着,已进入山中深处,头顶松树硕果累累,地面上也尚能见到一些榛蘑与松蘑。
篓子里的松果满了,他们倒出来装进麻布口袋,扎紧后找了个蛀空的大树洞塞进去,回来时再扛走,空出的地方,全都拿来装大大小小的蘑菇。
“之前的几场雷雨下得好,山里冒出好些蘑菇,我和辰生采到手酸都采不完。”
赵寅生在树干上发现三朵树筋蘑,霍凌正好路过,掏出随身的匕首连根割下。
树筋蘑层叠而生,个头不小,最大的一朵掂量着能有两三斤沉,三朵加起来怕是有个五斤。
人人都知道雨后是采蘑菇的好时候,其实普通的雨远比不得雷雨,即使干打雷不下雨也有用。
假如还能在山里找到雷击木,只管靠近,上面保准密密麻麻,全是蘑菇。
雷击木本身也能卖钱,不过不是什么树都行,因传说雷击木有辟邪的效用,最好的是枣木,其次是桃木、柳木、槐木。
不过这几样林木,在白龙山深处都不常见,还需是正好被雷劈了的,就更难得了。
霍凌倒是记得哪里有几棵老枣树,要是往那边走,可以顺路看看。
“这边还,还有!”
十几步之外,林长岁朝他们挥手,他脚下倒着一段树干,外面几排小巧的榛蘑,绕到后面,竟还藏着两朵挤在一起的紫灵芝。
“今天肯定是个好日子,一日里遇见的值钱货,比前头好几日还多。”
霍峰搓了搓手,加入采蘑菇的行列,还不忘蹲下来往朽空的树干里面探看。
赵辰生见状使劲搓胳膊,上次他也这么看了,结果里面一条好长的蛇蜕,把他吓得半死,还以为是活的蛇,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当场。
霍凌没去凑热闹,他和大个儿站在树与树之间相对空旷处判断方位,山风扑面,大个儿微微仰起头,任由风吹动浑身的长毛,一脸享受。
霍凌索性原地坐下来,抬起手把胳膊搭在大个儿的脖子上。
狗毛厚实柔软,他屈起手指用力抓了两下,大个儿不再半眯着眼吹风,而是趴在地上等待霍凌继续挠痒。
有大个儿在跟前,黄芽儿不敢靠近“争宠”。
过了一会儿,它叼着一个从树下捡到的松果跑过来,霍凌拿过松果,笑着用手搓了搓它的耳朵。
可惜颜祺和黑豆儿都不在。
霍凌轻叹口气,最后拍了两下狗脑袋。
“都累了吧?坐下喝口水,吃点东西。”
其余四人已经把整棵倒木上的蘑菇采干净,连带周遭松树落下的松果都拾起,闻言也都凑到霍凌身边,各自捡了石头坐下,解下腰间的水囊喝水,或是从怀里掏出干粮。
霍凌接过林长岁递来的菜饼子,掰下一块丢远。
“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找到棒槌。”
霍峰啃了一口饼子,嚼嚼后咽下去道。
他和林长岁在山上待七日,现在已经过了五日,按着计划,明天就要开始“压山”。
“就算这次没找到,等收完粮食还能再进山。”
霍凌不太饿,只吃了半个饼子,把剩下半个收好。
大个儿和黄芽儿上午进山后已经生嚼了几只林鼠,不用再喂它们吃东西。
正午时日头爬高,但因身处林中,这份阳光被遮去不少。
地面上的落叶一日比一日厚,大山之中,无论是人还是兽,都在为了熬过一冬而奔走。
一个时辰后,他们的背篓再次装满。
在返程之前,霍凌估算了一下距离,打算去那一小片枣树林看看。
“再空出个口袋,可以去那边打野枣子。”
于是几人一番转挪,蘑菇相对不怕压,全都装到了一起,空出个小号的口袋用来装枣。
“那几棵树上的枣子可甜了,我们俩小时候就常去,不用爬太高,把矮处的枣子晃下来就够吃很久,后来长大了,这边又远,几年来不了一回。”
霍峰在路上跟剩下三人讲起枣林,霍凌则看见一根足够长,适合用来打枣的树枝,他捡起来拿在手里。
到达时,枣树枝头停着的成群鸟雀被尽数惊飞,两只狗跑在最前,远处一道黄不溜秋的影子闪过。
“刚刚是不是有东西过去了?还是我看错了?”
赵辰生揉了揉眼。
“没看错,估计是头狍子,来这处吃枣子,被狗的动静惊跑了。”
今天来这里有别的目的,霍凌不欲分心追狍子,对着狍子离开的方向张望半晌的赵辰生,也很快被满地的枣子吸引了注意。
“好多都熟烂了。”
赵寅生捡了几个红枣子闻了闻,熟过头的枣子透着一股酒味,熏得人鼻子发皱。
“树上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