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我们也想不通,反正就是富人养生的那套说辞,总归卖得出就行。”
葛易摆摆手道:“出油少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一直留在原地没走的侯力反应过来,笑道:“出油越少,说明越金贵。”
“正是如此。”
廖德海这时才注意到霍凌摊子上还有一个人,观其穿着打扮,显然不是山中村户,遂问道:“这位是……”
霍凌怪自己先前疏忽,忙介绍道:“这位是镇上的侯掌柜,也是我这处的老主顾了。”
彼此皆是场面人,寒暄几句后,看起来已如同老友重逢一般熟稔。
生意做成,颜祺也趁暂时没人光顾馅饼生意,洗去手上的面粉来帮忙。
琳琅满目的山货挨个过秤,路过的人都看得出这是做成大生意了,有那好事的,驻足来看。
廖德海和葛易注意力全在眼前的货上,前者拿出一个揣在怀里的小册子,舔了两下袖子里的秃毛笔,霍凌报一个数,他就记上一笔。
后者则在秤旁边,霍凌称一个,就给他看一次,等葛易点了头,廖德海才继续往下记。
“松蘑十斤,榛蘑十二斤。”
听着不多,可别忘了都是干蘑,得七八斤的鲜蘑方能出一斤干蘑。
也就是说五人在山中半个月,这两样蘑菇也是摘了近二百斤的,只是一晒干就不出数。
正因如此,干蘑的价格是鲜蘑的数倍。
鲜嫩的松蘑和榛蘑,现今市价是三十文左右,干蘑一斤就能卖到一钱多银。
侯力以食为天,蹲下来抓了一把榛蘑放在鼻子边闻,陶醉道:“今天不吃到榛蘑炖小鸡,我怕是要睡不着觉。”
众人皆笑了笑,葛易也咂咂嘴道:“侯掌柜说得我也馋了。”
侯力大方道:“这有何难,我和几位投缘,一会儿做完生意,不如就去我家吃顿便饭,我家的厨子过去在全宾楼颠过勺,手艺还算是拿得出手。”
全宾楼也是保家镇数得上的酒楼,只是不如聚仙楼。
霍凌记得侯力曾提过,他花了几十两银子挖这厨子,一个月又给五两月钱,不然人家本要回老家开食肆的。
要么说手艺人饿不死,会做饭的到哪里都吃香。
厉害的能进酒楼或是高门大户掌灶,平常些的也能在市井之上支个摊子,卖些小吃食。
闻着新出锅的馅饼香味,联想到刚刚心里在想的事,霍凌往颜祺身边站了站。
小哥儿见状想了想,小声问道:“你也饿了?”
他道:“我去做馅饼,吃不吃?”
霍凌浅笑摇头,轻轻摆弄他垂在一旁的手指尖。
“不饿。”
两人见缝插针地亲近一瞬,好在没人注意到。
称五味子的时候掉出来一些,离得近的都蹲下一粒粒往回捡。
等到廖德海在册子上记满一页,账也差不多算完了。
他们一下子要这么多,霍凌当然给了让利,两相欢喜。
“松蘑和榛蘑一斤一钱,另有干的羊肚蘑五斤,按七十文一斤算,一共是……”
拨着一个随身带的小算盘,上面有根绳子,用的时候直接挂在脖子上,蹲下来后正好放在膝头。
像他这般随走随算的走商有许多,虽说能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心算的本事不会差,带个算盘总归更保险。
最后一枚算珠归位,他道:“二两五钱余五十文。”
之后绕过装蘑菇的口袋,找到装松子的,继续道:“生松子一百五十三斤,十三文一斤。”
这部分是一两九钱有余,将近二两。
大宗看罢,还有零散几样,斤两过于不足的,霍凌他们这次压根没带来,想带也没地方放。
草席上除了松子、干蘑和野参外,尚有五味子、天麻和灵芝。
“五味子三十斤。”
“天麻十五斤。”
“赤灵芝十八朵,紫灵芝十二朵。”
……
廖德海的算盘拨出火星子,噼里啪啦好一阵。
晒干的五味子按着个头,市价三十八文到四十文,霍凌带来的这批绝对是能卖到四十文的,他给廖德海与葛易按三十五文算。
倒也不是纯为了人情让利,原本批发与散卖价钱也是不同的。
天麻上回廖德海已买过,那次没和葛易一起,两人是分头进货的,拿回去后一比对,廖德海手里的天麻明显比葛易的要好。
“灵芝季过了,下次又要等明年。”
葛易小心捧起一朵最大的赤灵芝,因为已经晒干了,不用担心碰碎。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他满意地摸了摸。
“明年该轮到灵芝的小年了。”
霍凌顺手弹去一朵灵芝盖子上沾的草叶。
“小年也好,小年产量少,价钱高,你这等有经验的赶山客如何也不会少赚。”
只是对于他们走商而言,就得多备点本钱拿货。
“都算完了。”
廖德海抬起袖子不甚讲究地擦把汗,把算盘摘下来往地上一丢。
这东西一直挂着,坠得他脖子疼。
“五味子一两余五十文,天麻四钱半。”
灵芝最麻烦,按照个头不同先分开,再论斤称,合在一起是三两八钱。
到此为止,已经是九两八钱有余,将近十两的山货。
廖、葛二人最后将目光挪到“灯台子”上,趁还没人来问,他俩先问霍凌多少银钱能出。
“十五两。”
“灯台子”没那么金贵,年年参季白龙山都要出不少,价钱上没什么争议。
显然买主也觉这价钱合适,一拍即合。
“也别算零头了,凑个整,三十五两,跟我们去钱庄换银子。”
几十两的生意不算小了,他们出门也不会背着几十斤的铜板或是硌人的银锭子,多是带一些散钱和银票,随换随用。
“是要铜子还是银子?”
“要铜子,我们三家要分账,这趟进山我是做把头的。”
“好。”
廖德海一口答应,他留葛易看货,霍凌则跟着廖德海就近去钱庄取钱。
为了装铜子,霍凌提走一个空了的背篓。
侯力还没走,和葛易聊了起来。
“卖馅饼嘞——五文一个三鲜馅饼——”
颜祺目送霍凌离开,见汉子走到半路还回头冲他扬扬眉毛。
他忍俊不禁,笑到一半有人买饼,赶紧低头招呼。
“您要几个?”
待霍凌回来时,又卖出八个馅饼,颜祺在心里喜滋滋地算账。
侯力等到人,撑着膝盖起身道:“说好了,都别跟我客气,中午这顿我请定了。”
还不忘专门同颜祺道:“你嫂子也在家,让她陪你说话。”
话说至此,不好推辞,看众人答应,他先回家张罗,道午间打发小厮来领路。
霍凌不放心颜祺独自留下,于是霍峰和林长岁帮廖、葛两人扛货,送去他们住的客栈。
东西不多,可以直接放在客房里,晚上睡觉时守着也安心。
人一下子走空了,摊子上没了货,草席空荡,一下子显得有些冷清。
霍凌三两下收了草席,和颜祺一起把炉灶往中间挪了挪。
“等入冬以后,咱们就这么卖,守着火也不冷,比做别的营生舒坦。”
颜祺一想,还真是如此。
冬天赶大集,除了卖吃食的,几乎所有人都冻得直跺脚,不能坐下,只能站着,否则冷得骨头都僵了。
“到时候天天来,只买素馅饼怕是不太行,今天就有人问咱们下次何时出摊,说单独一个馅没几次都要吃腻了。”
他琢磨半晌道:“再做个肉馅的……猪肉大葱怎么样?”
霍凌有些饿了,他隔着油纸,拿一个馅饼吃,特意吃得慢些。
摊主吃自家东西,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活招牌,指不定能再招来两笔生意。
听得颜祺的话,他顺着想了想,“挺好,大葱长得快也耐放,咱们多种一些,囤在菜窖里,哪怕自家的用完了,也能跟村里别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