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山下也有他和霍凌的房间,但因住的时候不多,总归还是少了几分人气。
霍凌从未想到过这一点,听颜祺说罢,他意识到一件事。
山下的霍家对他自己和对颜祺而言是不一样的,霍峰是他的亲大哥,两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而颜祺到底是嫁来的夫郎,哥嫂虽是亲人,终究比不上夫夫之间亲切。
下山在霍凌眼里,只是回了另一个家,对颜祺而言,大概更像是借住在哥嫂家。
“好。”
他想通之后,很快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也生出另一个想法——
日后他也应该在山下修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且不说哥嫂家将要添丁,就说现下那一间屋,等他和颜祺有了孩子,同样是住不下了。
位置不需太远,他们家的宅院起得晚,旁边尚有空地,到时就盖在哥嫂隔壁,中间共用一堵墙,墙上开一道门,关上门后互不打扰,开门时还能做一大家子相处。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只是盖房子不便宜,伐木、买瓦、添置家私……一通下来要大几十两。
怕小哥儿因此生出烦忧,霍凌暂未把自己的想法同他讲明,打算下山后先和大哥通通气,再去找村长打听下盖屋的地皮现下是个什么价钱。
雪落大半日,清晨刚扫过的院子再度覆上一层白。
霍凌带着大个儿回家,手里提了五只榛鸡。
“雪天打猎容易,在雪地里毛色显眼,看见后用弹弓一打一个准。”
烧水烫毛,一共做了三只,一半人吃,一半狗吃,剩下两只埋在雪里,下山时带着,正好再炖锅鸡汤喝。
另外做了个白菜炖粉条,可惜没有猪肉能放进去,不然会更香。
这顿吃罢,颜祺前天蒸的一锅馒头也正好吃完了,明天下山要埋头赶路,两人商量着不带干粮,到家再吃热乎的。
——
五十斤松子、五十斤核桃、二十斤榛子、二十斤板栗、一百多只晒干的林蛙……
还有两只冻成冰棍的榛鸡、两条直挺挺的大岛子鱼。
这便是入冬下雪的好处,鲜肉鲜鱼上冻后连着几个月都不会化,带上带下的容易许多,再也不必担心坏掉。
两人穿上厚衣裳,在鞋子外面裹上毛皮,用绳子扎紧,缠上几圈,既可以确保兽皮不掉,也可以防止滑倒。
光在屋里穿戴这一身,就能把人忙出一脑门子的汗。
而当走到院子里时,那点热气登时就散了,张开嘴时呼出的白气和山间的白雪一个颜色。
“大个儿、黄芽儿,走了!”
霍凌率先出门,唤回在院子外乱跑的大狗,颜祺最后检查一遍门窗,合拢挂锁。
下山的一路上,为了照顾第一次雪天赶山路的颜祺,霍凌走了条缓坡比较多的路,要比下雪前常走的路慢半个时辰,胜在稳妥,哪怕不小心脚滑,也就是摔个屁股墩儿,加上衣服穿得足够厚,只要不是滑下山坡滚个几滚,就伤不到要害。
走过半程,霍凌从怀里抽出一根旧布条挂在大个儿的脖子上,指了个方向,让它回去报信。
大个儿一走,黄芽儿更加警醒,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霍凌和颜祺,确定他们跟上了以后才继续向前。
至山脚时,霍峰接上了二人,分了不少东西到自己的背篓,颜祺一下子觉得自己被压弯的腰杆能挺直了。
“家里饭已经做好了,到家就能吃。”
霍峰一身牛劲,大步流星。
霍凌本还没觉得饿,听了这话,一下子有了前心贴后背的感觉。
他不由舔了下嘴唇,问道:“大嫂做了什么好吃的?”
霍峰笑道:“小猪盖被!保准香你俩个大跟头!”
第71章 小狗崽
小猪盖被这道菜, 就是在炖排骨上面烀面饼,不得不说,菜名细想一番还有点缺德。
但好吃也是真好吃, 肋排炖得脱骨, 舌头一捋就从骨头上掉了下来, 肥瘦兼备,满嘴留香。
配菜是关外少不了的土豆和豆角, 软烂入味,菜汤莫说泡面饼了,泡鞋底子都好吃。
“大嫂,上面的饼子怎么做的, 不是死面饼吧?”
“可不能用死面饼,死面饼吸不到汤, 也不够厚。”
叶素萍给霍英夹一块排骨,同他道:“得用发面饼, 擀平以后卷一道, 然后再擀一遍,锅多大,饼多大, 下锅的时候也别放得太平,就和睡觉盖的被子一样,乱糟糟也不怕, 那样反而还好吃呢。”
为了让一家人吃饱,霍峰大手笔的买了五斤排骨, 叶素萍和了一大块面,足够给猪盖三层被的。
霍峰第一个吃完,见他要收拾碗, 霍凌伸手拦下,让都别动,碗筷留给自己和颜祺刷洗。
霍峰应下,但还是把自己的空碗拿回灶屋,给木盆里打上水,先泡了进去,不然菜汤干了不好刷。
“这顿给我吃的,肚子都圆了。”
颜祺从饭桌前站起来后就再也坐不下了,小猪和被子仿佛已经顶到嗓子眼。
“真的?”
霍凌的手从后面伸过来,一本正经道:“让我摸摸。”
隔着衣裳,还真能摸到颜祺有些凸起的肚子,他顺势在上面揉了两下,“一会儿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消消食。”
颜祺正想着满地都是雪,能在院子里做什么,霍英就来寻他了。
“小叔,婶伯,快来堆雪人!”
村里地皮广,家家修的院子都很大,霍家也不能免俗。
晨起霍峰也只扫出几条通向各屋和牲口棚、鸡鸭窝的路,其余地方的积雪还保留着原样。
除了叶素萍,三人两狗把后院整整齐齐的积雪踩乱,用铁锹铲雪,在院子正中堆成一座小山。
“这是雪人的身子,再做一个雪球,就是雪人的脑袋。”
霍英手上不停,嘴巴里念念有词。
她带着颜祺一起滚雪球,一点点把雪聚在一起,再往上添新的,用手修成圆滚滚的形状。
大个儿和黄芽儿在院子边缘的围墙下打滚,互相咬对方的嘴筒子,厚墩墩的身子撞到墙面,把上面的积雪都震了下来,淋了一身。
“你们俩变白狗啦!”
霍英发现后笑个不停,然后忽然想起自己的小白狗,开始四下找亲爹和亲叔。
“爹,小叔,什么时候去接小狗?”
霍凌接茬道:“明天要是不下雪了,我和你婶伯就去董家村接狗,我听你爹娘说,你应该给小狗起好名字了?”
霍英点头如捣蒜。
“起好啦,叫馒头。”
“馒头?”
霍凌忍不住笑,“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她说狗是白的,馒头也是白的,就叫馒头,我寻思人都说狗要起贱名,不然压不住,馒头应该也行吧。”
颜祺莞尔道:“我觉得挺好听的。”
“哼哼,我就要叫小狗馒头,馒头馒头馒头……”
活似一个馒头和一个窝头摞在一起的雪人堆好了,插了两根树枝当手,一根红辣椒当鼻子,两块小石头当眼睛,霍英还用干草给它粘了点稀疏的头发,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屋了。
霍凌和霍峰主要帮忙铲雪,不像颜祺和霍英,手指头都冻得通红,一进屋就热辣辣地发烫。
霍凌牵过夫郎的手,放在掌心里一个劲地搓。
“下次别这么玩雪了,你手上要是有冻疮,今天晚上就要痒。”
颜祺是吃过苦的,怎会没有冻疮,这东西一旦长了就难好,年年冬日里都要发作。
霍凌遂找出去年冬天剩下的獾子油,抠出一点给他用。
“今年我再炼些新的,不过都说老油比新油好用。”
他道:“回头货郎进村,或是咱俩去镇上时,记得买个那种装胭脂的小瓷罐子,装些獾子油进去,随身带着,从外面进屋后赶紧抹上。”
獾子油一入冬就凝固了,和猪油一样变成白色的膏脂,只能放在广口的瓶瓶罐罐里。
颜祺颔首答应,看着霍凌把獾子油细心涂抹在手背上,那是他之前告诉过对方的,生冻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