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念学堂的打算,二人想过去了解情况。
又道:“吃不完,一会儿把莲子装起来,带在路上吃。”
水笙:“嗯~”
赵驰用布袋给他装好,挂在腰肢一侧,随时可以吃。
*
天光明亮,村民陆陆续续往田地和山里赶。
看到赵弛和水笙,都问:“今天不开摊啊?”
赵弛:“有点事。”
旁人一看,两人往桃花村的方向走。
步行半时辰,进入村口,与附近打柴的村民打听,很快问到李秀才的住处。
方圆数十里,地方只出这一名秀才,名唤李文秀。
李文秀这些日子又要办学堂,可非小事,消息都传开了。
水笙跟着赵弛来到一间院子。
院子比寻常屋舍大一些,门口涂着漆,因日晒雨淋,颜色脱落,变得有些发暗,
两边围着几块菜畦,蔬菜和瓜蔓分区播种,时值夏季,日光和雨水丰沛,根叶生得油绿鲜亮,又被院子的主人打理得井井有条。
大门半掩,院内有人交谈。
赵弛:“进去看看。”
水笙连连点头。
二人入门,在院中看到两名壮年男子,正带着三个五六岁的娃娃。
几人都穿细葛布缝制的衣物,可见家境还算不错。
他们跟一名葛布蓝衫,五官斯文又散漫的青年交谈。
观谈吐气质,定是回乡的秀才李文秀无疑。
*
院子来了个身型拔高的男人,李文秀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过去,发现那道身躯后还藏了个灵气俏白的少年人。
他左右打量,挑眉问:“来入学?”
旁的壮年男人将自家娃娃揽在身前:“李秀才,那就这么说定了,钱俺也交了。”
李文秀挥挥手:“成。”
男人瞅见赵弛,道:“赵老板也来啦。”
又疑惑:“你家没有娃娃,谁来入学啊?”
水笙探了探小脸,正要抬手,赵弛把他揽到身前。
“带水笙来看看。”
李秀才一下子乐了:“行,模样倒乖,只要交了束脩,这年龄的大孩子也收。”
水笙脸红,看着几个小孩子,听李秀才唤他大孩子,悄声道:“快满十八,不是孩子的。”
赵驰听完,微微笑了下。
刚捡水笙那会儿,他生得瘦小,又一身毛病,并不知他的年纪。
带到城里给大夫医治,顺便瞧了牙齿,头发,指甲,大概断出他的年纪。
从那会儿开始,赵驰看水笙比同龄人瘦弱,每日都变着法让他吃东西,盯着他喝药。
所幸这半年没白喂,身子长回几分,出落成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赵驰给李文秀介绍水笙,目光透露浅淡的愉悦。
“水笙勤奋,乖巧,还识得一些字,教起来省心。”
又道:“钱不是问题。”
李秀才看赵驰打定让水笙入学堂的态度,笑了笑:“好说,只要交了束脩,不管年龄几多,都可入学。”
“我这学堂,午前不授课,过晌午再来,每日学两个时辰便可下学,如此,既不耽误我睡觉,也不耽误你们干活。”
“束脩按季交,每月二钱算,先交六钱,若不想学,可以随时退学,我不强迫,但交来的束脩概不退还。”
李文秀又道:“这院子空出两间屋,右边这屋用来授课,你们可以瞧瞧。如若满意,今日就决定,省的还要来回跑几趟,我懒得折/腾太久。”
几个男人没说话。
李秀才散漫笑道:“三天后入学,各位意下如何,请自便。”
赵弛牵着水笙围绕授课的房屋走了一圈,屋子翻修过,送来的桌椅都是新的。
确保四周无渗漏的迹象,当场交了束脩。
见状,旁的两名男子不甘落后,纷纷替自己娃娃交了钱。
李秀才笑吟吟地:“都是爽快人,三天后,记得让他们带上纸笔来学堂。”
赵弛记下,看水笙眉眼亮亮,心道:这钱交对了。
普通人家没有入学的条件,若想入私塾,唯有进城,城内才有学堂,每年的束脩至少六七两,顶百姓四口一年的用钱。
李文秀回来后将院子全部修过,还把周围打理得不错。
一月二钱,每年左右不过二两四钱的束脩,不像以此为生。
观此人片刻,虽有些许文人的傲慢,举止散漫,但态度却是爽快干脆。
短时间内有了判断,赵弛才放心让水笙入学。
*
返回溪花村途中,水笙少有的没开口,等周围没了过路的村民,悄悄握上赵弛的拇指,让对方牵着他走。
赵弛没带他去面摊或回老屋,而是去了三颗老槐树那边,也就是金巧儿住的地方。
浓郁的树荫下,两个姑娘正在缝补,瞧见他们,纷纷站了起来。
“赵大哥,水笙,怎么过来啦?”
“剩下的衣裳昨晚我跟柳儿姐都做好了,今天想着把鞋垫纳好,晌午前一并给你们送去呢。”
水笙浅笑道:“谢谢巧儿姐,柳儿姐。”
金巧儿“哎哟”一声:“一些日子不见,水笙更好看啦。”
又问:“赵大哥可是有什么事呀?”
赵弛道出来意,原来他想让金巧儿缝个书囊,方便水笙携带纸笔和书本。
金巧儿连连答应:“包在我身上,最迟后天就送过去。”
她跟柳儿常年接针线活,手头里有些剩余的布料,赵弛选了比较好的布,一次性付完钱,没多交代,把水笙带走了。
*
往后两天,水笙并不时常跟着小狼玩,总是缠着赵弛不放。
说不出到底为何,只去桃花村入学,来回各半时辰,地方不远,却叫他凭白生出许多不舍。
好像他不是去上学的,而是被迫跟赵弛分开了。
赵弛由着他,夜里,把他完完全全揽在怀中,替他打扇子摇风。
他们都不说话,互相拥着躺在床上,如此就足够了。
下过一场雨,屋内飘入清亮的水汽,四周凉快。
水笙更加贴紧赵弛,似要贴近他的皮肉里去。
赵弛放下蒲扇,拨着他的发丝。
“明日我送你去学堂,等下了学再去接你回来,不会分开很久。”
水笙迷迷糊糊,正要答应,又连忙摇头。
“不、不用送,让小狼跟我去就好了……”
摊子近来生意不错,尤其晌午,很多村民来买甜汤。
若赵弛关摊陪他去学堂,以他脚程,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个多时辰,白白浪费了挣钱的时候。
但他又舍不得不见赵弛,于是小声道:“来接我下学就好,可以么?”
赵弛让他完全枕在臂弯内,四目相对,鼻子都快碰到了。
半晌,沙着声回应:“自然,每日都会去。”
水笙安心了,渐渐阖眼,在令他安稳的怀里陷入酣眠。
赵弛定定凝视片刻,有些迟疑,却又低头,薄唇在少年额头轻轻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他脸色并不好看,眼目微抽,有些愧于水笙的对自己的信任。
但一想明明日要送水笙去入学,最少分开半日……
莫说对方不舍,他也有点烦躁。
第33章
三天后,晌午。
半个时辰前下了一场骤雨,此时日头暴晒,泥土裹存的水汽蒸干,泥道两旁的杂草蔫头蔫尾。
赵驰关了摊子,跟村户租了辆牛车。
水笙被他抱上去,规规整整的坐在板凳上,还打了把油绢伞遮日头。
少年抱着旁边跟上车的狼犬,贴着滚烫的毛绒脑袋轻蹭,一脸郁闷。
“我可以自己走过去,让小狼跟着就好。”
赵驰驱动牛车,道:“今日第一天入学,让我送一次。”
水笙“噢”地应了,温润的唇翘起来,嘴上那样说,神色分明是欣喜的。
他今日从头到脚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