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宠瘸夫郎(6)

2025-09-28 评论

  赵驰看着乞丐拘谨发蔫的模样,将菌子收进墙上的竹篮。

  他道:“跟我去后头,打盆热水洗洗,暖暖身子。”

  赵驰在屋后搭了个烧水洗澡的小棚,地方不大。

  乞丐进去后,他生火烧水。

  足足换了三桶热水,才不见污浊。

  *

  夜深人静,风雨隔在屋外,室内静悄悄的。

  油灯点着,乞丐穿着灰扑扑的棉衣,慢慢折腾,总算把头发差不多擦拭干净。

  发色半黄半黑,洗得干净了,凌乱地披在清瘦的肩头两侧,整张脸露了出来。

  模样灵秀俊俏,含着几分年轻的生涩,至多十六七岁。

  就是太瘦了,下巴小小的,尖尖的,偏圆的眼睛显得有些大。

  除了伤痕,胳膊,脖子上,一块块的藓痕,长期不洗澡,待的地方又脏,没几处好的肌肤。

  乞丐见男人盯着自己,又不说话,脖子越来越低,以为自己讨嫌。

  他起身想走,衣袍拖着地,像根摇曳的枝条,差点摔倒。

  赵驰眼疾手快地把他扶稳:“跑去哪里。”

  又道:“我孑然一身,如果不嫌弃,就留下来吧。”

 

 

第4章 

  屋外雨声密密,室内油灯昏黄。

  留下?

  乞丐呆呆的,不敢深想。

  可听男人要他坐下,便乖乖坐好。

  并着膝,因为左腿有疾,微微弯曲,姿势与常人比较,稍显奇怪。

  他略为无措,不安地绞着细瘦的手指,而后放在膝头,模样老实而乖顺,只盯着手指头,默默迎接男人投来的目光。

  须臾,涌出几分赧然和自卑,脑袋越垂越低。

  乞丐洗干净的头发微湿,半黑半黄,像一截营养不良的草。

  赵驰定睛望着:“我叫赵弛,”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迷茫,眼神闪过空白。

  见状,赵弛皱眉:“无名无姓?”

  见乞丐依旧怔怔,继而一想:“还是忘了?”

  说罢,心里已有揣测。

  少年岁数不大,许是流浪已有数年不止。

  年幼辗转,吃太多苦头,又无人交流,日子一久,言语能力退化,过去的经历太苦,潜意识便选择遗忘。

  还有一种可能,他的确记不清楚了。

  乞丐轻轻揉了揉眼睛,疲倦不已。

  可他此刻不敢懈怠,整个人紧绷,像一根拉直的弦,努力支撑着细瘦的腰杆。

  赵弛转身,从灶台上盛出一碗姜汤。

  汁水泛光,热气源源漂浮。

  他推了过去;“喝一碗,先驱寒,再好好睡一觉。”

  又把剩下的两包子取出,让人先把肚子垫实。

  乞丐始终瑟缩。

  好半晌,才伸出颤抖的手指捧碗,就着姜汤吃包子。

  他脸庞尖小细瘦,低头时,碗比脸还大,几乎可以盖住。

  雨声密密疏疏,小屋如海域里一片安全的岛屿。

  乞丐轻轻揉眼,心口酸胀。

  他冒雨赶路,又在山里呆了一日,早就撑到极限,不一会儿,听着水声陷入呆滞,眼皮摇摇欲坠。

  身子一歪,被赵弛眼疾手快地扶稳,将他引至铺好的被褥面前。

  “睡吧。”

  乞丐茫茫然躺着,嘴唇微动,努力挤了挤嗓子,含糊“唔啊”一声。

  赵驰重复:“先睡觉。”

  他蜷在有些泛潮被褥里,沉沉安睡。

  *

  翌日,雨过天清,灶台的动静使得乞丐惊醒。

  他抱膝盖而坐,被褥堆在膝盖上。

  久违地睡了个安稳觉,抿起的唇瓣不似平日苍白,透些红,嘴边还有几道因为干涩而开裂的口子。

  乌黑干净的眼眸转动,迟缓地打量屋顶上的横梁,斑驳微潮的泥砖。

  一股茫然笼罩心头,他恍惚不已,如在梦中。

  待门外的烟火气飘入屋内,乞丐一个激灵,赶忙起身,光着双脚,颠颠倒倒地跑去门口。

  赵弛正在灶前,将捏好的包子置入蒸笼。

  见他清醒,道:“过会儿就能吃了。”

  乞丐扶在门框的指尖紧了紧。

  “啊、啊……”

  没“啊”出几个音,在赵驰的目光下,浑身不自在。

  声音咽回嗓子里,变哑巴了。

  “……”

  “……”

  四目相对,又一阵沉默。

  赵弛瞧他片刻,眼底浮起浅淡的笑意。

  “若想说话,得先张开嘴巴。”

  又朝下瞥了一眼,没有适合少年的鞋子,低声吩咐:“地上凉,回里头待着。”

  乞丐似乎在思考,嘴巴半合半开,迟缓地挤出二字。

  “帮……忙……”

  少年细胳膊细腿儿,腿脚不便,能帮什么?

  架雨棚需力气,怕把人压垮。和面讲究巧劲,他做惯了,练就独门绝活,做出来的面食跟别家的味道不同。

  思量间,迎上那双黑漉漉充满骐骥的眼睛。

  赵弛:“……”

  他侧目而视:“进去叠张被子,可成?”

  乞丐回眸打量。

  屋内两铺床,赵弛起来时就将被褥叠成豆腐块,而他用的那张凌乱摊开,像被猫爪子踩着蹂/躏过。

  耳根瞬间滚烫,他局促地退回屋内,抖开被褥,笨拙地照着豆腐块叠起来。

  赵弛把人打发进屋,少有地又笑了一下。

  大雨初歇,山野四处扑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每天这个时辰,赵弛通常都在外头用早饭,今日却将面食端入屋内。

  “吃点东西,别噎着。”

  乞丐:“……”

  弱弱点了点头。

  他与赵弛对坐,捧着比脸还要大的海碗,咽了几口香气喷发的热汤,唇瓣慢慢鲜润。

  瞥见赵弛看着自己,耳廓一烫,顿时腼腆。

  赵弛吃东西很快,三两下扒干净,收拾碗筷时,余光暼回屋内。

  乞丐仍在埋头,尽力吞咽。

  常年饥寒交迫,乍然让他吃下那么多食物,肠胃受不住这股油水。

  赵弛平日吃得多且快,倒是疏忽了。

  他道:“吃不完就放着。”

  乞丐拨了拨蓬软的头发,露出的脸很小,眼神浮出羞愧和不安。

  赵弛将海碗里剩下的食物收走时,忽然想起什么,停在墙角,从柜子上抽出一条发带。

  发带呈灰色,用久了泛旧。

  “先将就用着。”

  乞丐捧着发带,跟捧了名贵的宝物似地,满眼无措。

  赵弛:“改天买两条新的。”

  乞丐嘴上啊啊,连忙把声音挤出嗓子,涩然开口。

  “……很……好……”

  他将发带捂至胸前,神色小心而珍视。

  赵弛目光微动,正欲开口,门外来了客人,只得转身出去招呼。

  将要耕种,一帮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赶着牛车去县城拿种子。

  部分到府衙里领取,部分自个儿掏钱买。

  他们虽然都已成家,岁数却比赵弛小上几岁,纷纷喊道:“赵哥。”

  还有的伸长脖子,朝屋内打量。

  “里头怎么有个人,莫非是赵哥的亲戚?”

  “……不会是前些日子的那个乞丐吧?”

  “什么,赵哥居然把乞丐带回家里?!”

  默默藏在门后乞丐,霎时变了脸色。

  他惶惶不安,立马往屋内躲,觉得不够,又往角落里钻,抱着膝盖蹲下。

  似乎只要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自己,也不会给赵弛丢了脸面,遭受议论。

  忽然,他听到赵弛低沉有力地打断。

  “他不是乞丐。”

  几个小伙子面面相觑。

  看赵弛神态认真,不敢就着此事继续议论,买完馒头,又饮了碗热茶,冒着湿冷,架起牛车继续赶路。

  室内静悄悄地,赵弛收拾完打包的油纸,抽空往里瞥去一眼,没看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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