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宠瘸夫郎(5)

2025-09-28 评论

  他适当背过身,豆子似的火光晃了晃,半晌过去,才慢吞吞响起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乞丐勉强将身子擦干,又把旧的棉衣换上。

  对赵弛而言已经短了的衣物,乞丐穿起来显大。

  跟套在身上差不多,晃晃荡荡,胳膊和脚下多出一截。

  他挪了挪腿,差点绊倒,索性及时扶墙,又挨墙角根去了。

  赵弛低叹,走到另一面墙边,翻开屋内仅有的一个箱子。

  他平日进出山林打猎,偶尔擦伤,便备了一瓶外伤药粉。

  回头时,乞丐已经抱着膝盖蹲在角落,发丝贴着脸,半张下巴埋在胳膊肘,露出亮幽幽的眼睛。

  眉眼很干净,水一样,乌黑湿润,含着骐骥,又谨慎局促。

  赵弛膈下药瓶,见他怕生,道:“把粉末洒在伤口,我不看你。”

  乞丐轻微点头,弱弱地“啊啊”一声,当做回应。

  他浑身冻僵,左腿又不利索,动作缓慢。

  撒药粉的时候,乞丐几乎挨到油灯面前,慢慢照着伤口比较重的地方洒涂药粉。

  赵弛估摸着差不多了,勉强腾出一床干净的被褥,又去柴房搬来两块木板,搭在椅子四角,将被褥平铺。

  “今晚就睡这里。”

  乞丐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的头发有些干了,蓬松的散在肩膀两侧,遮挡眉眼,似乎有些怔愣。

  赵弛没管,回到床上躺着,手臂枕在颈后,过一会儿,将油灯熄灭。

  黑暗中只余风吹雨打的响动,瓦片哗啦啦。

  这个屋子并不宽敞,中间只隔了张桌子,角落另搭床板,更加窄小。

  平日赵弛一个人待着还能适应,此刻多了个人,忽然变得有些拥挤。

  雷雨夜,屋内静悄悄地,偶尔打过几道雷光,黑漆漆的小屋透出几分隐秘。

  很难形容的气氛。

  赵弛一时半会睡不着,放大五感,在夜色中逐渐能视物。

  他看向角落,乞丐依旧呆呆地站着不动,气息很浅,熬过片刻,愈发地朝墙根贴紧。

  他没去铺置的被褥上休息,而是抱着膝盖,慢慢贴紧墙角蹲下。

  赵弛收起目光,对着漆黑的房顶看了会儿,慢慢阖眼。

  黑夜里,乞丐一直睁大眼睛,努力看清床铺的方向。

  他得几口饭吃,被男人救下,原想给对方守夜,但这间屋子实在太好了。

  外头电闪雷鸣,他却呆在可以遮挡风雨的屋子里,身上还穿着干净的厚棉衣。

  他很久很久没这么舒服地活过。

  有饭吃,有衣穿,那些遥远的回忆,恍惚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眼皮慢慢坠落,他挨着墙,脸搭在膝盖上就这么睡了。

  *

  窗外还黑着,赵弛如往常一样起身。

  叠好被褥,忽然往墙角扫去一眼,默默收起视线。

  他推门走到灶台,取出面粉,肉,菜,准备做今天的食物。

  动静刚起,门后慢慢钻出一抹瘦仃仃的身影。

  赵弛道:“外头又冷又黑,进屋待着吧。”

  乞丐低头,交互在身前的双手搓了搓,似乎有些无措。

  直到面摊开张,乞丐依旧站在门口。

  赵弛忙着干活,一时顾不上人。直到进出两趟,乞丐怕挡了路,整个人几乎挨入门后。

  他身形瘦弱,不占什么地。

  到这会儿,赵弛基本有点无可奈何了。

  他在京都生活过一段日子,富贵人家养狸奴为伴,也这么紧着人,走哪都跟着守着,赶都赶不走。

  不同的是,那些猫儿被养得油水光滑,皮毛发亮,而他身后的这个“流浪猫”,没几两肉,只会紧巴巴地挨着墙根或门口。

  面熟,赵弛盛了份递过去。

  乞丐局促地接过,嘴上“啊啊”。

  赵弛:“你从哪里来,能不能开口说话?”

  乞丐可怜兮兮地缩了缩肩膀。

  从北到南,一路艰辛,平日多遭驱赶,甚至打骂,还险些被卖。

  漂泊太久,他总是畏惧担忧,记忆也随着漫长的煎熬变得模糊了。

  有的东西记不清楚,有些记得模糊,连自己都难辨真假。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努力从嗓子里挤出声音。

  “啊啊……”

  “呃……”

  “呜……”

  赵弛不强求,只道:“吃面吧。”

  他捧起大碗,走到搭起雨棚底下,坐在条凳上。

  看乞丐呆呆的,示意对方也坐。

  乞丐抱碗,蓬头垢面的,摇了摇头,没有去凳子上坐。

  他依旧蹲在门后,不怎么会拿筷子,有些生疏,便用勺子舀。

  赵弛吃着面,目光却落在门口,看乞丐猫舔食一样,吃得小口,但速度不慢,甚至狼吞虎咽起来。

  到最后,被噎着嗓子,捂着脖子差点喘不上气。

  赵弛忙放下碗,过去把人捞到腿上,拍拍背,约莫半晌,可算帮他把气顺好了。

  这会儿功夫过去,从村里赶去外头的乡民渐渐多了起来。

  赵弛招待村民,转个头的功夫,瘦小的身影不见。

  他朝路边一瞥,眼皮跳了跳。

  视野所见,灰扑扑的一小团,正拖着腿,努力往石头底下藏。

  来买包子的村民跟着扭头,瞥见那抹灰影吓一跳。

  “这人怎么还没走?”

  进出村子的路边躲了个乞丐,几个村都传开了。

  往来的村民想要驱赶,看见赵驰时不时给口吃的,又作罢,最多唏嘘一两声。

  毕竟赵驰每日都在面摊待着,很少与人往来。

  平素寡淡的人,突然发起好心,大伙儿好奇归好奇,私下议决几句也就过了,凭他那体格跟功夫,旁人不敢多管闲事。

  *

  这天面摊生意不错,赵驰忙活一天,想起小乞丐中午没找他拿吃的。

  几个村的人来来往往,想必怕生,躲着不出来。

  将近傍晚,一群进山采集菌子的妇人回来了,有说有笑的,竹篮里装着胖乎乎的一朵朵野菌,

  春日雨水多,几场雨浇灌,山里冒出许多菌子。

  菌子味鲜,食法又丰富,所以闲着的人都往山里跑,这两日热闹十足。

  妇人们的嬉笑声远去,周围恢复平静。

  赵驰打开蒸笼,白天做的包子和面条已经卖光了,剩下三个馒头。

  他捡起馒头打包,走到石块边缘,发现里头居然是空的,乞丐不在。

  沿附近寻一圈都没见人影,赵驰定定站了一会儿,回去收摊。

  深夜,一阵雨水打着窗檐,下了很大的雨,

  赵驰睁眼,窥见窗户敞开些许,起身关窗。

  他动作一顿,目光跳出窗檐,随即点起油灯,立刻开门。

  一抹灰色的影子立在雨中,东摇西摆,冷得止不住颤抖。

  消失了大半日的乞丐冒雨出现,他徘徊在门外不敢出声,瘦瘦的胳膊捧着一大包用叶子裹起来的东西。

  赵驰:“……”

  把湿淋淋的人带进屋:“跑去哪里了?”

  乞丐哆嗦地打开叶子。

  湿发贴着小而清瘦的脸庞,露出怯弱、含着讨好意味的眉眼。

  瞳仁乌黑,湿湿的,眼尾流着水。

  赵驰看清楚了,当即哑声。

  乞丐捧着一大包菌子回来,圆滚滚的。

  许是见村民进山里采,又念着回报他,干脆也摘回不少。

  赵驰目光涌出一丝复杂:“你消失半天,就为了采这些东西?”

  乞丐用力点头,他身上淌着水,太冷了,连打几个喷嚏。

  “如果是为了报恩,不用如此,这些菌子不值几个钱。”

  又道:“若把身子淋坏,才得不偿失。”

  乞丐垂头,肩膀微微塌,像一条垮下来的草。

  有些话压在他嗓子里,难以出声,无法解释。

  乞丐不敢靠近村民,远远跟着,藏起来观察,记住哪些可以摘后,等村民都下山了才悄悄采集。

  逢晚间大雨,冒雨下山,差点跌进泥坑。

  好不容易走到面摊门外,怕扰人睡觉,就这么呆呆的,顶着寒冷,在雨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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