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驰把水笙护在怀里,避开拥挤的人群。
两人渐渐落在最后,并不急着赶到前头。
水笙与赵驰宽大温暖的掌心相连,心口撩着一团火似的,热乎乎,嘴角不住掀起,此刻只会笑了。
在他单薄的记忆里,不曾有过这样的画面,此时看什么都好奇,眼睛巴巴地睁大,恨不得能一下子全部看完。又顾及人多,怕被人群冲散,猫儿一样贴着赵驰走。
来到庙会,雨幕下的花灯红红绿绿,朦胧璀璨,不远处还有人在舞狮。
城里的人都挤到此处,寸步难行,却未听人抱怨。如若路上碰着,不管是否认识,都笑呵呵地道一声新岁贺语。
赵驰买了串冰糖葫芦,不时低头,给水笙喂一口。
两人站在屋檐,停在人潮之外,远远地观望花灯。
赵驰盯着水笙温润红红的嘴唇:“酸么。”
水笙咧开嘴笑:“甜的,只有一点点酸。”
他示意赵驰也吃一颗,赵驰低头尝了,觉得酸。
水笙疑惑:“分明甜的呀!”
两人靠着檐下,还有柱子遮挡。
赵驰微吟,忽然低头,贴着少年红红的唇含了一下,很快松开。
没有撒谎,果然很甜。
水笙吓一跳,错愕受惊地捂着嘴巴,脸热得要命,支支吾吾地:“还在街上呢。”
话是如此,并不见恼怒。
他的脾气总是很好,赵驰要怎么样,他总是不会拒绝。
赵驰低叹:“怎么这样乖。”
结实的手臂把水笙揽在臂弯,无心去看别的物事。
一个轻轻的吻打破了两人观赏灯会的兴致,周围的热闹似乎变得遥远,与他们无关。
清冷的雨丝斜斜飘过檐下,这股潮湿的寒冷,让赵驰和水笙依偎得更加紧密,成了彼此唯一的温暖所在。
夜色很深了,天边云雾红沉沉的,空气里飘着炮竹的烟雾。
赵驰担心水笙逗留太久着凉生病,将伞柄塞入他的手心,二话不说托到背上,快步走回客栈。
客栈大门多了两串红灯笼,小二趴在柜台上睡觉,听闻动静,连忙照着赵驰的吩咐,打了一盆热水送到房间。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小二,另外几个住店的客人都出街玩儿去了。
赵驰抛给小二一枚碎银,对方眉开眼笑的退下,临走前说道:“祝这位爷跟小郎君年年恩爱,白头偕老。”
水笙呐呐:“别人都知道了。”
赵驰想着自己对他寸步不离的照顾,有谁看了还不知道的。
“可是怕羞。”
水笙垂眸不语,手心搭着男人的肩膀。他的双腿浸在热水中,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搓得通红。
窗外响起更声,再过不久天都要亮了。
赵驰没抱着水笙折/腾别的,替他暖了手脚,两人便倒头睡在枕上,身贴着身,散下的发丝缠在一块。
*
翌日,新年。
天格外冷,水笙揉着眼睛将脸钻出被褥,只见赵驰早就醒了。
男人着好装束,端坐在床头。
细看过去,却是浓眉入鬓,黑目沉沉,眼底流动着一股浅淡的柔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水笙“呀”一声:“几时了?”
赵驰:“快到正午。”
摸着少年红扑扑的脸颊,伺候他穿衣梳发,连洗漱时,也坐在赵驰的腿上。
赵驰一手揽人,另一手裹着棉布给水笙擦脸。
天底下,没有谁比赵驰更会照顾水笙了。
水笙摸着被打理的柔顺乌黑的发丝,眼眸神采焕发,瞅着脑后多出来的一支木头簪子。
如此看,水笙似又长大一些,眉眼软和,唇红面白,脸颊透露些许温润的轮廓。
“咦,这是……”
“在码头上工那会儿做的。”
夜里想着人,想得睡不着,便尝试削磨了一支木簪,赶上新年,正好戴上。
又拿出一个红纸包,放到少年温暖的手心。
水笙认得此物。
赵驰说道:“拿着,压祟,愿你新年平安,顺心如意。”
收着岁钱的少年霎时无措,止不住红了眼眶。他心里的欢喜如同水一样溢出眼睛,很快浸湿脸颊。
“我,我怎么什么都有呀……赵驰,你对我这么好……”
他扑到男人怀里,脑袋乱蹭,坐在结实大腿上扭来扭去。
赵驰扶着又笑又哭的人,无奈一笑,低声道:“别扭了。”
水笙低头瞧去,脸倏地浮出红云,乖乖“噢”一声。
大冬天的,还下着雨,屋内如此阴冷,赵驰火气还那么大。
第59章
城中过年的气氛正热,水笙与赵驰却并未逗留太久。
年初一刚过,年初二一早,他们快速收拾行囊,准备启程赶回溪花村。
赵驰来到青树镇的第二天,为节省租车钱,就托人将马车送回村里。
是以,需要寻辆马车。
两人离开客栈,去往直通城门的主道,一路问询,过年车马甚少,半个时辰后,总算找到一辆途经塘桥镇的马车。
赵弛打算带着水笙先去塘桥镇,到时再从城中租个马车回村里。
同乘一车的还有另外两人,赵驰将水笙托抱上车,随后紧跟着入内。
车厢里一时变得狭窄。
常人见惯不惯,有的车夫为了多挣些钱便会拉多一点客人,里头的人挤一挤,总能挤出些位置。
怕水笙坐得不舒服,赵驰取出几枚铜板,与坐在窗帘旁边的人换了个位置。
再把水笙往怀中一抱,紧紧实实地护在怀里。
有他暖着,水笙便不会着凉。若是气闷,还能掀开窗帘,朝外透一透新鲜空气。
旁的人看得双眼直愣,另外二人是一对夫妻。
他们着粗布棉衣,都在四十多岁左右,男的是个眼花的,女的耳朵不好,听不大清楚。
男人努力掀开眼皮,一大一小的眼睛直直往赵弛和水笙脸上瞅。
好半晌,他扬着声,与妻子说道:“这对兄弟模样真好。“又问:“大兄弟,小兄弟,你二人可有人成亲没啊?”
若是没成,他家闺女兴许可以结识一下呢。
男人为自己的女儿操碎了心,过去想着早早把人嫁出去,便能有个归宿。后来得知闺女嫁的人是个恶徒,终日担忧。
好不容易盼着恶徒死了,他们把受尽苦楚的闺女接回家,对女儿遭受的往事连连唏嘘,不敢轻易将她许给别人了。
经过此事,方才知晓若非良人,结下的只有恶果。
男人一看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就能清楚感受到是个品行好的。
大的那个自上了马车,就对小的照顾有加,体格又高高壮壮,浑身力气,可是当家的一把好手。
小的那个虽然看起来单薄,可模样斯文,又好看,举止流露着乖巧,定然是个尊重妻儿老小的。
家里的男人安宁,全家才会过得团圆美满。
男人口吻愈发殷切,他的妻子将他扯回位置上坐好,扯着嗓子,道:“你今天眼花得厉害啊,哪有兄弟这样的,分明是……”
男的问:“是啥?”
水笙从赵弛身侧探出脸,眉眼含着腼腆,鼓起勇气回应。
“我们就快成亲了。”
赵弛原本漠不关心,闻言,把少年揽回怀里。
"路程远,若困乏就靠我身上歇着。"
水笙“嗯”一声,听话地靠了回去。
那对夫妻看得神色直愣,女的抬起胳膊肘往男的身上戳了一下。
“瞧清楚了吧,别乱说话了。”
男的哈哈一笑:“俺晓得啦,两位兄弟莫怪,我这眼神,自从几年从山里摔过一跤后,就变得越来越不好使咯。”
水笙心肠善良,听完,双手搭在赵弛小臂上,眉心轻轻揪着,问:“看过大夫了吗?”
女的说道:“看过,都不管用,哎,听天由命罢。”
赵弛:“襄州有个临溪镇,镇子上有家医馆,馆中的老大夫或可治好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