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234)

2025-10-01 评论

  一碗安神的药下去,卿云便昏睡了过去。

  只过了片刻,卿云忽然又醒了,他一醒,便弯腰探出身,吐了一大摊。

  宫人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整个一天,卿云不是昏睡便是呕吐,灌进去的药一大半都吐了出来,几个御医在甘露殿里围着他团团转,一直到半夜,卿云才算悠悠醒转,醒来仍是喊:“姑姑……”不过只喊了一声,他看到熟悉的明黄床顶便闭了嘴。

  宫人们听到了那一声呼唤,立即禀告皇帝,皇帝随即起身,却又坐下,“让太医好生照料。”

  “是。”

  太医早围了上去替卿云诊脉,卿云眼却是直直地盯着床顶,倏然起身,掀开被子下榻,道:“我要去刑部。”

  “云公公,可使不得呀。”

  宫人们连忙挡住他,不让他下榻,卿云却是已彻底回过神来,尺素死了!他的尺素姑姑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已了无亲眷,无依无靠,她是他的人!是谁……是谁杀了她!

  卿云心中久违地涌起一股悲戚的暴怒,宫人们见他脸色,便知不好,有伶俐的已经赶忙去禀告皇帝。

  “随他闹,”皇帝淡淡道,“只不许他伤了自己,更不许他出寝殿。”

  宫人们得了命令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卿云方才清醒,哪有多少力气砸东西,只狂吼着要去刑部,宫人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按回床上,如此不知闹了多久,卿云精疲力尽,再闹不动了,太医们安神的药已熬好,忙趁此时将汤药灌了进去。

  皇帝将人困在寝殿里一日一夜,再去见人时,卿云已经冷静下来了。

  “皇上,”卿云规规矩矩道,“我想去刑部。”

  “去可以,朕不许你捣乱,在刑部里大吵大闹,有失体统。”

  “是。”

  皇帝瞥了卿云坐在床上单薄瘦弱的身影,抬手还是搂了一下,“朕知道你伤心难过,只伤心过了也便罢了,伤身便不好了。”

  卿云靠在皇帝肩上,忽然想到了李照当年同他说他因先皇后去世过分哀痛被皇帝教训的事。

  “是,”卿云缓声道,他现在对皇帝一句嘴都不顶,“皇上说得是。”

  膳房做了滋补的药膳,宫人们像盯着吃药一样盯着卿云吃了半碗,太医来诊脉,确认卿云的身子可以去到刑部,同时叮嘱卿云切莫动气,卿云一一应下。

  *

  命案发生在刑部侍郎的宅院,自然归刑部管辖。

  苏兰贞万万没想到他会同卿云在这般情形下再见面。

  “前几日下了几场雨,屋子里有些漏了,我便托人请了那位姑姑来瞧……”

  苏兰贞缓声道:“我进屋内倒茶出来,姑姑便已倒在那儿了。”

  尺素是被人一刀抹脖,连求救叫声都未发出,便已毙命。

  卿云没说话,他面色冷淡,令苏兰贞想到李崇一贯的模样。

  旁人或许会觉着不对,若是屋子出了问题,自然有房牙来帮忙修缮,苏兰贞这般直接寻房主上门,似乎有些奇怪,但卿云知道为什么,他同苏兰贞说过,尺素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事的。

  每回卿云乔装出行,都是尺素帮的忙,尺素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帮卿云梳好发髻,告诉卿云,要当心。

  那日皇帝出宫来寻,尺素是如何应付的,卿云不知道,她只知道尺素绝对没有出卖他,否则皇帝一定会直奔苏兰贞那儿。

  卿云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他想过他一时偷欢放纵,可能会害死苏兰贞,甚至害死自己,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会害死尺素……

  “下手的人,应当是个高手。”卿云淡淡道。

  苏兰贞道:“是。”

  卿云嘴唇像被黏住。

  尺素,一个外放的宫人,有什么必要惊动这样一位一刀封喉的高手?还偏偏是在她去和苏兰贞见面时?

  卿云想到自己身边消失的那些探子,从齐峰对他态度的转变,他可以看得出来,那些犯了错的探子是什么下场。

  卿云转头干呕了一声。

  苏兰贞紧握手掌,低声道:“大人,没事吧?”

  卿云摇头,“无碍。”

  “大人……”

  卿云抬起手,他慢慢站起身,“这个案子便交给刑部了。”

  苏兰贞很想同卿云说什么,但他知道他不能,即便是在刑部,仍有无数双明里暗里的眼睛盯着他们,他们根本便是置身于天罗地网之中。

  卿云不看他一眼,他亦不能多看他一眼。

  一步步走出刑部,卿云身后跟着四位内侍,外头天儿很好,卿云心下却似被寸寸冻住,他不能再有任何动作了,他稍有动作,兴许下一个死的便是苏兰贞。

  他连想都不敢想了。

  回到宫内,皇帝正在看战报,天气暖和,军队再次发动攻击,终于是要有结束战争的迹象,皇帝神色却并不露出喜意。

  战争的结束,意味着他在战场上经历过磨炼的好太子要回来了。

  皇帝抬眸看向走入殿内的卿云,卿云上前行礼,皇帝“嗯”了一声,将战报随手搁到一旁。

  卿云什么也没说,皇帝便也什么都没问。

  战报的情形,卿云是翌日在兵部听程谦抑汇报的,程谦抑喜上眉梢,极为高兴,“照这样下去,顶多一两个月,军队便要得胜回朝了。”

  这和程谦抑当初所预测的相差无几,程谦抑自然不由得。

  卿云听罢,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李照回来,能改变什么吗?

  他劝告自己,不要再对任何人有所期待,李照也只不过是未长成的李旻,可他想到李照给他写的信,写他怜悯一只母羊……卿云心中便无法自控地涌出一个小小的的声音——不,李照是不一样的!

  “大人,今日可真是个大喜日子,上回小妹婚宴,人员众多,也未曾好好招待你,”程谦抑道,“不如咱们中午去酒楼小酌一番?”程谦抑语调稍柔,“也当是散散心了。”

  酒楼热闹非凡,正是六部诸人常来的酒楼,程谦抑早早定好了一间,带着卿云进了厢房。

  “姑姑的事,我已知晓了,”程谦抑给卿云倒茶,“大人节哀。”

  卿云没接话,他的心仿若掉入一片漆黑的浓雾之中,不断地下沉,只他还是应了程谦抑的约,不甘心就这么沉下去。

  哪怕他身边重要的人通通死光了,他也仍挣着一口气还想往上浮,等缓过了那一阵,他还是那个不知死活、贪婪无度的卿云。

  程谦抑从未见过卿云这般模样,哪怕上回拿调令给他,他瞧得出卿云是元气大伤了,却也没像这回一般,仿若整个人失了魂一般。

  程谦抑是卿云的自己人,自然知道尺素对卿云来说非同小可,卿云素来是个比他还要孤寡之人,尺素便相当于是卿云的义母了。

  “官人,上菜咯——”

  外头一声清唱,侍者上菜,卿云原正出神地坐着,膝盖却被轻轻碰了一下。

  卿云扭头,便见身侧侍者垂着脸,从袖中塞了张字条给他,卿云一怔,那侍者便已出去了。

  侍者的动作近乎光明正大,卿云看向程谦抑,程谦抑神情中却也有几分暗示。

  卿云心下一凛,他竟有几分怕,怕一打开这字条便会万劫不复。

  但他仍然打开了。

  上头竟是苏兰贞的字迹!

  尺素之死有蹊跷。

  只有七个字,下头却是配上了一幅画。

  那不知是否出自苏兰贞的手笔,瞧着像是什么金饰,是尖喙含珠的残缺样式。

  卿云猛地看向程谦抑。

  程谦抑神色肃然,手指蘸酒,在桌上写了几个字——随我走。

  “这天气真不错,”程谦抑道,“大人,可愿用完膳后泛舟游玩一番?”

 

 

第157章 

  卿云一口也吃不下,倒是程谦抑每个菜都吃了点,他办事,自然滴水不漏,二人既相约吃酒,桌上就该剩残羹冷炙。

  二人用完膳,程谦抑骑马,卿云坐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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