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26)

2025-10-01 评论

  “郎君,我能瞧瞧外头吗?”

  卿云轻唤一声,语带哀求。

  李照笑道:“难得听你求我,你不一向随心所欲的很,想看,自去看便是了,我还拦着你吗?”

  卿云懒得与他说嘴,脸上飞起来似的高兴,直从李照的怀里挣了出去,雀一般飞到窗边,抬手撩起帘子,外头的热闹一下入了眼,是卿云从未见过也想象不出的情形,浑然是另一个世界,直叫他看痴了。

  李照单手摇着扇子,听着帘子外头人间语笑叫卖声声,倒也不急着瞧,却看卿云脸上映着外头的好日头,素净的小脸瞧着光彩照人,庙里的小金童似的,心里很欢喜。

  卿云已全然忘了身后还有个李照,只一味瞧着外头,不知不觉间整个脑袋都探了出去,只留个身子在马车里头,被李照拿扇子轻轻在后腰打了一下,“仔细掉下去,我可不捡你。”

  卿云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脸,回头望向李照,眼睛发亮,“郎君,外头好多人。”

  李照捏着扇子笑道:“原来你喜欢看人。”

  卿云低头一笑,他也说不出外头怎么好,只就觉着好,他禁不住问道:“咱们去哪儿吃酒?”

  李照面上的笑容微微淡了,“到了就知道了。”

  马车一直由闹市又行进到安静地方,卿云不由又紧张起来,手一撩帘子,才发觉马车行到了青石巷中,两侧灰墙高耸,令他想到了宫中。

  卿云心中惴惴,试着往前后看去,这才发觉后头还有辆马车,似在跟着他们,他慌忙回到车内,“郎君,后头有辆马车跟着我们。”

  李照道:“是咱们的人。”

  卿云道:“咱们的人?”

  李照笑而不语,卿云心中又觉着闷闷的,方才的兴奋减了许多,放下帘子坐下,李照也不理他,只自顾自地摇着扇子,过了一会儿,方笑道:“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没眼力见的奴才。”

  卿云方才醒悟,忙过去举起掌心,来接李照的扇子。

  李照却不给他,反又冲着卿云摇了摇扇,“凉快吗?”微风吹到脸上,卿云也不受用,只道:“郎君总爱取笑。”他一面说一面从李照手里抽出扇子,打开来替李照打扇,李照见他神情乖巧,微笑之余心中又有了几分思量。

  李照先前对这小太监抱的期望太大,一时忘了他原是常居冷宫没正经学过规矩的,倒又激出了卿云的刚性,李照暗暗欣赏之余,也不知该拿这烈性小奴才怎么才是好,是磨了他的性子,还是由着他去,也瞧一分可爱天然?

  “手酸不酸?”李照温声道。

  卿云心下一哂,“不酸,给郎君打扇是我的福气。”

  李照莞尔,从卿云手里抽回扇子,“从谁身上学的,听得我牙酸。”

  卿云低声道:“那自然是长龄公公,”挑起眼,“郎君不爱听么?”

  李照笑着拿扇子轻敲了下卿云的头,“长龄有长龄的好处,你自有你的好处,无需向谁学。”

  卿云追问道:“我有什么好处?”

  李照笑盈盈道:“你怎么不问长龄有什么好处?”

  卿云语塞,又道:“长龄公公自然样样是好的。”

  李照道:“你岂知你又不是样样都好呢?”

  卿云颇想回嘴,若是他样样好,当初为何罚他?他心里仍记着仇,却明白不能说,只低下头去,不叫李照瞧见他眼中愤恨。

  这时,马车停了,卿云看向前帘,外头侍卫道:“殿下,到了。”顿了片刻后才掀开车帘,卿云望出去,只觉与方才从窗户中瞧见的情形又有所不同,外头青砖石路幽深远去,两面灰墙夹着,一侧灰墙探出一道绿荫,其中点缀着火红花朵,卿云不识,又听到墙外似有车马声。

  李照先下了马车,卿云随后踩着凳子小心翼翼下来,才方瞧见这墙边开了道门,还真是个所在,上书什么“居”,前头两个字他也不识,后头马车上下来人,卿云也瞧着是生脸,是个长须瘦脸的中年男人,上前向李照行了一礼,“殿下安好。”

  李照微一颔首。

  卿云立在李照右侧身后,直觉李照今日似乎并非出来玩耍吃酒。

  两人也不交谈,只向门内走去,门内院子里花红柳绿,倒比东宫鲜艳,卿云好奇地打量,发觉院子里头和宫里一样,没什么人,偶见得几个在外头洒扫的,也都低着头默默的,和宫里的人一个样。

  李照与那中年男人上了栋楼,卿云也只能跟上。

  李照负手立在楼前,卿云站在他身后向前眺望,这才发觉他们已到了京城边界,前头就是城门口了,方才一墙之隔的车马声正是城门口往来盘查的动静。

  李照不言,那男人便也同卿云一样站着,卿云余光悄悄打量,心里盘算着这人的身份,实也想不出,更想不明白李照今日到底出宫所为何事。

  三人就这么默默立着不知多久,卿云早上着急伺候,水米未进,又一路兴奋激动,早已耗尽精神,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却也只能忍着。

  卿云恍惚走神之间,忽见李照身子侧了侧,他循着李照的眼光望去,先听到了哒哒马蹄声,遂见几人正骑着马过来。

  旁的人到了城门附近都下马牵着,偏这几人气势汹汹,最前头的几个身着深绛劲装,手里持着不知什么闪眼的银色牌子,喝退城门边的人,似在为后头开路,卿云定睛一看,在马队中一眼望见个骑在马上的蓝袍郎君,面如冠玉、身似长鹤,被周遭几人隐隐包围着,应当是个世家公子之流。

  马队一阵风似地穿过城门,卿云怔怔地瞧着,心中生出几分歆羡。

  “果然不出殿下所料,齐王确是早有准备。”

  卿云微微瞪大眼,方才那人是齐王?

  李照负手道:“他一力推举张文康,我便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齐王阳谋,皇上心里也未尝不明白。”

  李照勾唇一笑,“罢了,”他侧过脸看向卿云,卿云神情未收,仍是一脸诧异,见李照看来,连忙调整,面上便显得有几分僵硬,李照倒是不在意,微微笑道:“饿了吧?”

  卿云心下狂跳,轻声道:“郎君正事要紧。”

  “我有什么正事,”李照道,“不过带你出来玩玩,吃几杯酒,”他伸手捏了捏卿云的脸,低笑道:“小奴才,心思还挺多。”

 

 

第18章 

  那男人下去之后,便有人抬着桌椅上来开始布菜,卿云从旁瞧着,心下些许不安,齐王……他想起昨日李照同他说起丹州的事,难不成去赈灾的是齐王?

  卿云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却也知道太子和齐王一向不睦,总在明争暗斗,他生怕此时说错做错什么,触怒了太子,为齐王担了干系,便上前帮着人一块儿布菜。

  李照早坐在围栏处,一面打扇一面含笑看着卿云忙前忙后,“不错,出来倒是勤快了。”

  卿云不作声,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李照见状,以扇掩面,半靠在围栏上假寐。

  待到酒菜都齐全了,卿云方才过去叫,“郎君,酒菜都好了。”

  李照无甚反应,卿云此时已不觉着饿,只心中七上八下,提心吊胆,生怕今日不能善了,这可是在宫外,万一李照一怒之下,不带他回宫,他可真比来喜还要惨了,来喜至少还回了掖庭局,也算有个去处。

  其余人全下去了,这偌大的高楼亭上只有二人,卿云捏着手,又试探着小声叫了两回,李照都不动弹,似真睡着了,泥金扇上头黑金光芒交错,卿云心里紧张,抬了手想拿了扇子,却又不敢,便蹲下身从下头去窥探李照到底是梦是醒,可实也瞧不出,只瞧见李照嘴角平平,也不是在笑。

  卿云人蹲着,心里又怕又恨,恨不得将李照从楼上推下去,一了百了落个清净,念头方起,又把自己吓了一跳,想他怎么和惠妃那个疯子似的,净想些没着落的。

  又蹲着等了一会儿,卿云实在忍不住,抬手轻捏了扇面,扇面凉丝丝的,他一手轻轻抽着扇子挪动,方从李照脸上挪开一点儿又被李照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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