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心中一紧,却知这时是不能出声的,否则若是一不小心将梦魇中的人吵醒,发病的人极有可能逆血而亡。
“李照!”
卿云的语气又转向凶狠哀怨,“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李崇听他说了大约数十声恨,便低垂下脸,说不出是昏睡还是晕了过去。
翌日,卿云醒来也还是没事人一般,只神色中又是多了几分成熟,手上的伤痕便不是什么大事,叶回春给他拆了素纱,卿云盯着自己的手,道:“我是不是挖出了什么东西?”
无论是叶回春还是宫人横竖都是不会应答的,卿云心下明白他们都是李崇的人,还是得找李崇才管用。
卿云径自去找李崇,手朝李崇一摊,便是两个字,“还我。”
“什么?”李崇正在察看密信,将手中信盖在御案上,转头看向卿云。
卿云神色平常,只声调带着一点蛮横,“我的东西,还我。”
李崇越来越无法分辨卿云是否在发病,他淡淡道:“你的什么东西?”
卿云的神色却又显出了几分困惑,他只隐约记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不知怎么觉着便是李崇拿的,实则自己的确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他一向是很讲道理的,可今日内心竟隐隐有个念头,谁同你讲道理,你拿了我的便是拿了我的!
“别同我装傻,”卿云拧了眉毛,“你若不还……”
他面上也显出了一点凶狠,看着像是要咬人了。
李崇站起身,抬手便掐住了卿云的脸,“朕若不还,你待如何?”
卿云神色逐渐又显出了几分迷茫,“为什么不还我?”一双大眼睛迷离又彷徨,带着几分撒娇的委屈,人朝李崇怀里一撞,叠声地喊他。
“无量心无量心无量心……还我嘛……我知道你待我最好了……无量心无量心无量心……”
卿云双手搂着李崇的腰晃来晃去地撒娇耍赖,李崇捏他脸的手早已放开,卿云抬头便亲了下他的嘴,噘着嘴道:“你不还我,我会不开心的,我都不让你不开心,你舍得让我不开心吗?”
李崇垂下脸,淡淡道:“朕瞧你手段是越来越多了。”
“无量心……”卿云仰头,嘴唇一下下地点在李崇唇上,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容,“我乖乖的,你也乖一点,好不好?”
“啊——”
卿云被一把抱起时,也只笑了两声,他双手环着李崇的脖子,轻轻亲他的鬓角,“无量心,我最喜欢你了。”
卿云如今也不怕那事了,他在恢复,正如李崇先前所说,早便身经百战了,难道还怕羞吗?
卿云半趴着,李崇顶喜欢这个姿势摆弄他,光洁如玉的背脊深深弯下,乌发勾勒出惊人的弧度,他简直像是天生该躺在男人身底下。
卿云到了极限,会哭,会叫,会咬人,脸贴在李崇肩上,一口一口地咬李崇的锁骨,咬一口舔一下,轻轻地冲李崇的喉结哈气,天生的妖精。
“殿下……”
脖颈被手扼住上扬,耳边低沉的声音,“再乱叫,你今日便不用下床了。”
卿云痴痴地笑,半眯着眼,面上汗水太多了,睫毛潮湿地打在脸上,他睁不开眼,在欲望的漩涡中打转,身上的人是谁,分不清,只有强烈的快感抓住了他的魂魄,他张开唇,舌尖轻轻晃着,勾引人来吻他。
卿云舒服了一场,身心酥软,李崇抱了他去浴池,卿云人是半昏的,挂在李崇身上,随李崇怎么摆布,也不吵着闹着要什么东西了。
只白日里睡了一场,半夜,卿云便醒了,还是记得李崇拿了自己的东西,摇醒了李崇,眼珠子黑漆漆直勾勾地问他要东西。
李崇淡淡的两个字,“烧了。”
卿云定定地看着李崇。
李崇眼中略带讽刺地看他,似要看他能如何闹腾。
卿云没闹,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叶回春半夜跑来,替卿云诊脉施针,他的医术是高明,只也不是华佗再世,若卿云服毒深重,他反而好治,如今这么不干不净的一点余毒,叶回春的意思是,下一剂猛药,好了也便好了,好过这般零零碎碎的折腾。
李崇坐在一旁椅上,单手撑着额头,望着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的卿云。
“若不治,”李崇放下手,“他还有多久恢复?”
叶回春谨慎地下了判断,“年底吧。”
那也有段日子熬了。
李崇的心思素来便有几分摇摆,他总想给人机会,他给过先帝机会,给过淑妃机会……可惜,他们都未曾意识到自己是在给他们机会。
卿云呢?糊涂成了这般,怕是更不知道了。
李崇手里把玩着那串玛瑙络子,他也不是手眼通天,万事知晓,只卿云既将这玛瑙络子深埋地底,可见对它的重视。
先前从柜子里发觉自己给他画的画册,卿云还好好留着,李崇心下不可避免地一动,时过境迁,他已想不起来自己当时为何要赠卿云那画册,大概心里头对这人其实还是着了眼的。
围场月下湖边,他独自站着,一身华服,面上却是说不出的凄婉不甘,他远远地瞧着,便见他面上无声无息地落下两行清泪。
当年李照给,他便该要。
李崇转着手里的玛瑙络子,心中却又是一声嗤笑,当年他要了的,不过还是李照不肯给罢了,李照不肯给,他也无计可施,他是太子,他只是王爷。
卿云醒了,醒了之后呻吟一声,还是先喊:“无量心……”抬眼便瞧见了一旁守着他的李崇。
“我头疼……”
卿云轻声撒娇。
李崇起身,在他榻前坐下,大掌轻轻按在卿云的额头上,他的手掌又热又有力道,卿云头疼时便喜欢李崇这般罩着他,他闭了闭眼睛,睁开眼,又是满脸的无辜,“我是不是又发病了?”
他见李崇面色沉沉,略有些着急道:“我没欺负你吧?”
有一回卿云半夜发病,发狂似的去打李崇,简直是要和李崇同归于尽的架势,李崇制住了人,便听他低低地嘶吼,“我杀了你——”
李崇也难以分辨他到底是要杀了谁,只不过他若醒来,恐怕对他也是一样的。
李崇笑了笑,语气柔和道:“没有。”
卿云松了口气,他向床榻内缩了缩,“你上来抱抱我。”
李崇合衣上榻,将人搂在了怀里。
如今天气冷了,殿内生起了炭盆,卿云身上还总是凉凉的,他身子绵软修长,又这般微微凉地钻在人怀里,真像是一条冬眠的蛇。
李崇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卿云的后颈。
若是将这条毒蛇给捂醒了,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李崇想到了那一幕,他怀里的人满身是血地同他父皇纠缠在一起。
这可是个能杀人的。
李崇嘴角笑容若有似无,心思又是一阵摇摆,卿云柔软的面颊在他颈上蹭了蹭,“无量心,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玩?”
“嗯……”卿云手指追着李崇的喉结玩,“阿含说他忙完了带我出去玩,可他一直在忙,你带我出去玩吧,”他怕李崇不答应,加了句话,“你比阿含好。”
他如今真是越来越清醒了,李崇心说自己先前的确是冤枉了他,勾引操控男人的本事,他病的时候恐怕还没用出十分之一的手段呢。
卿云手指圈着李崇的喉结,唬道:“不答应,就把你给吃了!”
卿云趴在车窗边,推个缝隙向外看,眼中满是好奇和期盼,从出了宫门,眼珠子就黏在车窗缝隙没停过,起初还只是寻常,外头渐渐地热闹起来,他终于放下窗户,爬到李崇身边,抓起李崇的胳膊,“咱们什么时候下马车?”
“急什么,”李崇道,“才出来,便想出去撒欢了?”
卿云发出爽快的傻笑声。
李崇见他笑得这般无知无觉,全无前几日在宫里折腾发疯的模样,心下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掬了人过来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卿云是不怕亲的,不,他如今什么都不怕,搂着李崇的脖子,便道:“无量心,我今日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