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49)

2025-10-01 评论

  卿云出了下房,外头道上雪已扫净,他一步步向前走着,王满春在宫中的升迁消息他早已知晓,今日原是来试探安庆春的。

  卿云一直在想,当初安庆春找他的麻烦,只为了对付长龄吗?

  这两年来他冷眼瞧着长龄的为人处世,从来一点不得罪人,他与安庆春也可谓是各司其职,原是不相干的。

  若非为了宫中夺权,那还有什么?

  寒风一丝丝轻轻拂过,吹动了他脸颊边的狐狸毛,一下下地掻在他面上。

  卿云仰头看了眼天。

  春天又快来了。

 

 

第34章 

  天气回暖,宫人们也都换上了春装,去年冬日雪多,今岁春日雨水又多,宫中一片喜气洋洋,李照着意留心了丹州的近况,得知一切正有条不紊地推进,心下也放松了许多。

  杨沛风到了天马军后曾来过一封书信,李照未回书信,杨沛风便心领神会,不再寄来书信。

  又快到先皇后忌辰,李照提前一月便开始斋戒,太子斋戒,东宫上下自然也要随主而行。

  饮食清淡,李照便多赏上下些新鲜瓜果,便是连最低等的太监每日也能分到一些,卿云屋里自然更多,他入宫时会带上两个,捎给内侍省的几个小太监打打牙祭,也打听下边角消息,待出了内侍省,他便轻车熟路地转去玉荷宫。

  春日玉荷宫里杂草疯长,兼有一个“好处”,蛇虫鼠蚁全都跑了出来。

  卿云从来不怕这些,他年幼时常被惠妃抢夺饭食,实在难捱时,也什么都吃过。

  说来也奇怪,这宫里头人都没得吃,偏老鼠还挺肥硕。

  卿云扔下点心,退至一旁,很快便有老鼠来食。

  老鼠吃得很快,卿云盯着那老鼠吃完飞快地逃窜而去,心中又涌上淡淡失落,他不气馁,又取了块点心扔出去。

  一眨眼的工夫,方才逃窜的老鼠又返回了,叼了点心就吃。

  老鼠贪食,闻得熟悉甜香飞快咀嚼,长齿尖锐,嚓嚓响声伴着春风拂过乱草的轻柔之声,旁人听了或许会觉毛骨悚然,卿云在旁蹲着,却是两眼放光。那老鼠进食极快,三两下便将一整块点心进肚,拖着浑圆的肚皮立刻要逃,然而飞蹿出去几步后脚步便开始踉跄难行,猛然栽倒在地,小小的四肢都抽搐起来。

  卿云直起身,慢慢一步步走过去,那老鼠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嘴里发出吱吱的惨叫声。

  “惠妃娘娘。”

  卿云低声唤道,眼中充满了异彩,手上隔着帕子轻轻拨弄了下那老鼠。卿云面上露出了笑意,那老鼠似察觉到什么,竟一跃而起,又奋力跑走了。

  卿云亲眼看着它钻入墙上的洞穴,面上那淡淡的笑意一点点愈来愈深,他几是忍不住要狂笑。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卿云转身出了玉荷宫,在外头把那入口堵死,转身快回了东宫。

  又到春日,长龄少不得要外出去庄子上忙,卿云回时,长龄还未归,他独自在屋里思前想后,仔仔细细想了许多回。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长龄才回来了。

  卿云听得脚步声便立即迎了上去,“长龄。”

  长龄风尘仆仆,头上还冒着汗,见状笑道:“你在等我?”

  “我今日进宫去取了些笔墨,想着你平素也用,便多取了些。”

  “多谢。”

  卿云笑道:“我知你一向是极公私分明的,不肯多占一分一毫,不会怪我多事吧?”

  “怎么会,”长龄笑道,“太子既允了你,我便当也是沾沾光吧。”

  长龄打了水净面洗尘,又去要了晚膳,两人在屋内用膳,卿云问长龄:“你还要在庄子上忙多久?”

  “快了,便这两日就好,”长龄对卿云笑了笑,“你若觉着一人在院里无趣,何不找小山子他们玩耍?”

  “他们见了我,便都恭恭敬敬的,甭管玩什么,都暗地里让着我,多没意思。”

  长龄笑道:“好吧,那等我闲下来,我陪你玩。”

  卿云道:“一言为定。”

  用完了膳,卿云送了碗碟回去,膳房的小太监们见了他忙唤卿云公公,如今他们对卿云可比对长龄还要亲热许多,因卿云出手大方,最爱赏人。

  小太监们自然有一套私底下的关系联络,卿云与他们闲谈一番后便回去了。

  屋里点了灯,长龄按平日习惯正在抄经,卿云也净了手一块儿抄经,从前他曾误以为长龄这些经都是抄给先皇后,来向太子献殷勤的,后他也抄了些经想献给太子,这才得知太监手抄的经书是不能供到先皇后那的,长龄抄的这些经实则也是带出去到寺里,卿云便说也一般是做功德,也抄了许多,让长龄带去。

  夜里静静的,唯有烛爆的细碎火星声,卿云扭了扭肩膀,长龄瞧见了,“累了吧?”

  “肩上有些酸。”

  “我帮你揉揉。”

  长龄搁了笔起身,走到卿云身后,帮他揉按肩膀,“也抄了许多了,歇着吧,明日要到太子跟前伺候。”

  卿云瞥过眼,“是啊,什么时候也得叫你替我一回,你许久没在太子跟前伺候了吧?”

  “你没来之前,我也算常到太子跟前伺候,太子若有因政事不悦,那些小太监们便怕在太子面前出差错,还是我去吧,”长龄歪了下脸,看了卿云在烛火下的娇美侧脸,含笑道,“自你来了,我倒省下这一桩事。”

  卿云佯装愠怒道:“好啊,如今只要太子有火,你们便全推我去就是了。”

  长龄笑了笑,“太子宽仁,他又喜欢你,哪能真的对你动气呢?”

  卿云还是不依,“太子既宽仁,为何别人不敢在太子跟前伺候?”

  长龄面上笑容不知不觉间褪去不少,卿云瞧不见,他仍是重扬起了笑容,“他们不是不敢在太子跟前伺候,是不像你似的,能讨太子的欢心。”

  卿云面上笑容也淡了许多,“总是我命苦。”

  长龄听罢,轻轻打了下卿云的肩膀,“你呀,什么都好,便是时不时说这些灰心丧气的话,真是,你瞧瞧整个东宫还有哪个太监比你更得意?”

  “你呀。”卿云轻快道。

  长龄笑了,“我?我得意什么?”他手揉了揉卿云紧紧的后肩,“我这不是在伺候咱们卿云小公公吗?”

  卿云也噗嗤笑了。

  两人笑着又说了会儿闲话,便各自洗漱安眠了。

  “长龄。”

  在将要睡去时,长龄忽听得卿云呼唤,他便轻轻应了一声。

  “等过两日你忙完了,你也替我一回,让我歇歇。”

  长龄半梦半醒地笑了笑,“好。”

  卿云双眼澄明地在黑暗中盯着长龄的背影。

  这宫里头,原不过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长龄是个好人。

  可惜,谁叫他,挡了他的路。

  先皇后忌辰过去,李照心生感慨,便对在旁伺候的卿云道:“孤那时便是在母后忌辰前救下的你。”

  “是,”卿云道,“殿下救命之恩,我永记于心。”

  李照道:“孤早已同你说了许多遍了,无须时时对孤歌功颂德,你的性子,我现在也明白了,便该如何就如何吧。”

  卿云莞尔,“殿下既知我的性子,便该明白我方才是肺腑之言。”

  李照微微笑了笑,“好吧。”

  他神态静默,虽不至于哀伤,卿云却察觉到了李照平静面容下的心绪,轻声道:“先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怪我无福,竟一直在玉荷宫里,未曾见过先皇后。”

  李照淡淡一笑,“母后她内外兼修,德行出众。”

  卿云道:“先皇后贤名,举宫皆知。”

  李照道:“贤不贤名的,终也是去了。”

  卿云面上一怔,这一怔未躲过李照的目光,李照朝他笑了笑,“怎么?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卿云只能轻轻勾了下唇角,“殿下这话,有些……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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