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59)

2025-10-01 评论

  “我走了。”

  “路上千万小心。”

  卿云背着竹篓走出了两步又站定,“我今日再去瞧瞧,若是山上确实不好,那便不住山上了。”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今日还是和昨日一般炎热,卿云照例除草浇水,随后便去泉边吃饼,吃完了饼便迫不及待地下了水。

  昨日还有难言心绪,今日便纯粹只是玩耍了。

  泉水不深,卿云浮在水中屏息凝神,双手猛地朝水里一抓,眼看着一条慢悠悠游动的鱼居然一下飞快逃走了,他不由懊恼地骂了一声。这样玩一会儿水抓一会儿鱼,时间一下便过去了,卿云看了天色,连忙上岸擦拭换上僧衣,匆匆地往山下赶,免得迟了,长龄又唠叨个没完。

  如此一连几日都是卿云上山,他倒也不提住在山上之事了,只每日只做半日的活,总在山上玩半日,也不是办法,口口声声说要多挣些,自己却成日在玩,如此下去,总觉着是在占长龄的便宜,又算他欠了他了。

  卿云在泉水边放下背篓,下定决心,从明日起,他上山干完活便立即下山,卿云从背篓里掏饼时,忽然发觉里头还有个纸包,似乎还有些香气,便将那纸包先拿了出来打开。

  纸包里头是一块不大的胰子,散发着淡淡香气。

  卿云手捧着纸包,目光定定地瞧着。

  那块胰子又小,颜色又不正,香味也淡,和从前在东宫里用的根本无法相比。

  过了许久,卿云慢慢合上手掌,手掌包住了油纸,油纸又包住了那块胰子,他垂下脸,将下巴搁在自己膝上,眼泪珠子不知不觉地便落下了。

  水声潺潺,蝉鸣阵阵,卿云默默了许久,擦去了泪,将那块胰子包好又放回了背篓。

  长龄是待他好的。

  因他内心深藏着愧疚,因他原就是好人,因他已随了他出来,再没回头路了,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

  卿云坐在泉边,原本止住的眼泪不知何时又淌了满脸。

  若是有一天,他变了,他不愿意再对他好了,或者他离了他去呢?他该如何自处?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不信他,也好过日后再伤心难过。可是,可是……

  卿云在泉边怔怔地坐了许久,觉察到夕阳照脸时才回过神来,该下山了,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起身,谁料坐了半日,腿竟坐麻了,脚下一滑,“嘭”的一声,直滑入了水中。

  泉水没入口鼻,和平素在水中玩耍毫不相同的窒息慌乱感瞬间便淹没了卿云,卿云不住地摆手踢腿,试图上去,却是越急越是忙中出错,发麻的腿使不上劲,沉浮数次都无法上去,生死交错之际,卿云心中顿生无限悔恨,他当时若毒死了李照,今日倒也不冤了!可惜!可恨!

  可李照如今还活得好好的,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一股恨意充盈四肢,卿云手脚渐渐平静了下来,屏住呼吸,顺着水流慢慢移动四肢……

  “哗啦”

  一条手臂不知从何处从天而降地贯入水中,从胸前横捞过去,卿云整个人竟硬生生地被从水中提了出来,水珠从面上滚落,卿云从眩晕中回过神,猛地回扭,却见搂着他的人身着黑袍,嘴角带笑,再抬头去看,竟还是个他见过的人。

  秦少英带着人稳稳落在岸上,望着怀中面色惨白的卿云,笑盈盈道:“今日等美人出浴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却是等到了英雄救美,倒也不错。”

  “……是你。”卿云粗喘着气,哑声道。

  秦少英微一皱眉,脸上还是笑着,摇头道:“这嗓子怎么还是这般难听?”

  他话音刚落,胸上便被卿云用力推了一把,秦少英早有防备,顺势后退,双足上下轻点了两下水,直跃到了山泉另一边林中的树上悠然坐下,笑道:“果真是个恶毒的小太监,便是这么对待才救了你命的恩人?”

  卿云脸色铁青,冷冷道:“那日在林中偷窥的人,是你。”

  “非也非也,”秦少英抱胸道,“原是我先到的,我正在林间休息,忽然听得如同乌鸦嘶鸣般的笑声,奇怪到底是什么精怪在这山上,这才多看了几眼。”

  秦少英的目光放肆又轻佻地从浑身湿透、纤毫毕露的卿云身上刮过,笑眯眯道:“虽不好听,倒是挺好看的。”

 

 

第41章 

  “下流”

  卿云捡了块石头奋力扔了过去,却是连秦少英的衣角都没挨到。

  秦少英一挑眉,“下流?何出此言啊,你一个小太监,有什么可让我下流的?”

  卿云面上红白交加,一想到这几日自己在此间各种玩耍情态、袒露身体,便对秦少英恨得牙痒,他记得这人,第一回 见便出言调戏。

  不想与此人过多纠缠,卿云提起竹篓便走。

  “诶”

  秦少英扬声道,“明日还来不来?你若不来,我便也不来了。”

  卿云头也不回。

  长龄见卿云浑身湿透地回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湿成这样?是落水了吗?”

  卿云不想理他,都怪他,没事买什么胰子,害得他心思繁乱,又想到那个轻佻无礼的秦少英,心中更是愤恨,一言不发地脱了湿衣,擦干后换上干衣,扭头对长龄道:“你以后不要再做无谓多余的事,我说过,我是不会谢你的。”

  “我并未要你谢我……”长龄缓声道。

  卿云忽地上前推了长龄一把,长龄虽比他高大强健许多,但卿云来推,他便早卸了力,于是便后退了一大步。

  卿云不依不饶,追着上来一路把人推到屋外。

  “你是傻子?还是贱得没药医了?你做了好事不要旁人谢,也不要报答,你既这般情操高尚,你怎么不去学佛祖割肉饲鹰,你去山上被那些野猴子吃了算了!”

  长龄怔怔地望着卿云,见卿云气得满面通红,便道:“猴子……不吃人吧?”

  卿云拂袖转身回屋,长龄又跟了上去,“你是不是不喜欢那胰子?”

  “是!”

  卿云提起竹篓,从里头找出那油纸包,往地上一掷,“不喜欢!不要!”

  长龄俯下身捡起了那油纸包,抬眼看向卿云,“我是想着你素日爱洁……”

  “爱什么洁,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还是在东宫呢?这块胰子,你拿多少经换的?你给我送回去,换钱回来!”

  “那些经都是我额外抄的……”

  “屁话!什么叫你额外抄的!无论是抄的经,打的络子,还是山上的收成,咱们挣的一分一厘都需商量着来,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不要这个!你去换钱来!”

  “……”

  长龄捏着那油纸包,半晌后,缓声道:“好,我明日便去换,你别动气了。”

  卿云一屁股坐在木板床上,心中还是气,也不知自己到底气什么,一径扑到床上趴下,长龄立了片刻,拿了干的帕子过去替他擦拭头发。

  一瞬,长龄有所恍惚,仿佛两人又回到了东宫卿云刚来的时候,他慢慢地帮卿云擦拭湿发,卿云也没挣扎动弹,等长龄擦得差不多了,卿云才忽然回转过身,双手抱住了长龄的腰,长龄顿时愣住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默不作声,长龄怕说什么,又惹恼了卿云,卿云却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做,想抱便抱了。

  过了许久,长龄轻轻抚了下卿云的头发,“吃点东西吧。”

  卿云吃完了晚膳,对长龄道:“你说得对,从明日起,我便不上山了,还是留在山下同你抄经打络子吧。”

  长龄闻言,欢喜不已,“那自然好,等山上这一茬菜收了,就先歇一段时间。”

  “你去管吧,”卿云道,“我累了,不想上山了。”

  长龄应承了下来,翌日二人便交换了,卿云留在山下,长龄上山,长龄到底还是未将那胰子交上去,他想卿云只是一时羞恼,日后必然用得上,便悄悄先收了起来,只是屋子就那么大点儿,还是叫卿云发现了,卿云隔着纸包嗅了下那香气,心里涌上一股甜意,又把那胰子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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