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摊子, 赵景清想到从今儿起, 自家就能有一头驴, 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干劲满满。
林翠娥帮忙打下手, 抽空和赵景清闲话, 笑得合不拢嘴,“回头找刘老匠打一个板车,咱家也有驴车了。”
有驴车不止景清卖豆腐方便, 家里收粮运粮都能方便许多。
“娘, 袁大壮早些天就定做了。”赵景清想着便无奈, 他刚同意买驴, 袁牧扭头就找刘老匠把车板定了, 来了个先斩后奏,赊账叫他去给钱,生怕他会反悔。
“成, ”林翠娥忍不住笑道,“你叫他袁大壮,他不和你急?”
赵景清摇摇头,“不啊,不能这么叫?”
林翠娥暗忖,袁牧有了夫郞就是不一样,她道:“能,他乐意应,你想咋叫他都行。”
一路看过来,小夫夫两感情好,林翠娥心里也开心。
赵景清抿唇笑了笑,得了空目光就往进菜市的方向看,盼着袁牧早些买好驴过来,等收摊后他要去看驴。
豆腐卖掉一半,袁牧的身影出现在菜市口。
到了摊位,赵景清迫不及待问:“驴买好了,咋样的,花了多少钱?”
袁牧上手帮忙,脸上挂着笑,“还成,和咱们租刘大爷这头差不多,花了五两六钱。”
赵景清点点头,“刘大爷呢?”
袁牧回答:“驴车那儿等着呢,帮咱们看着驴。”
不能让人久等,赵景清开始吆喝叫卖,豆腐框里豆腐一点点减少,好不容易盼到卖完,三人收摊都带着急切。
豆腐框搬上驴车,赵景清便去看驴,毛发油光水滑,也很结实,就是没刘大爷的肥壮。通体黑色,两扇大耳朵竖着,眼眶一圈的毛可白,嘴巴一圈也是白的,瞧着就傻愣愣。
林翠娥上手摸,驴性情温顺,一动也不动。
刘大爷笑着道:“这头驴还成吧,你们喂的时候加点包谷、豆粕,长壮些好干活。”
“行,我记住了。”袁牧立在一旁道,“刘大爷,你养驴恁多年,还有啥法子没,给我说说成不?”
刘大爷絮絮叨叨和他说,赵景清去结寄存驴车的钱。
出城时,袁牧驾驴车,赵景清和林翠娥坐车板上,刘大爷骑驴。
一路回到乐明村,刘大爷说了不少养驴要注意的事项,三人都听着,袁牧最是积极。
路边有人刨土,抬头瞧见了,撑着锄头朗声问:“刘大爷,又买驴了?咋这次不买小驴驹,买了头大的?”
刘大爷道:“我没买,是袁牧家买的,喊我一起去帮他掌掌眼。”
“哟,这头驴品相可以,不便宜吧?林妹子,你家现在过得好哦,驴都买上了。”
林翠娥笑着回:“不是啥好品种,都差不多的价,贵不到哪去。”
已经是二月底,村里水牛每家每户轮着犁地耕种,地里忙活的人不少,都是一个村的,问起来免不得聊两句。
赵景明在地里挖土,锄头挥得不情愿,脸色也不好看。
锄头重,一锄头下去土没刨开,力气废不少,手掌磨出水泡,又被磨破,皮沾着粉嫩的肉,生疼。
赵景明憋着股气,锄头丢开,一屁股坐田埂上。
还没轮到裴家用牛耕地,好不容易能轻松点喘口气,死老太婆看不得他闲下来,忒会使唤人,说到点包谷的时间了,催他挖地种包谷。
两能干活的儿子不使唤,就喊他干。
家里家外恁多活他哪干得完,还种包谷种稻子,种个屁,大不了都没得吃,饿死算了。
……也不成,西安还得读书呢,饿着肚子咋读书,咋考科举当官带他过好日子?
歇够了,赵景明认命捡起锄头,就见进村的道上停着驾驴车,有人在说话,吵吵嚷嚷的他离得远听不真切。
干啥恁热闹?赵景明站田埂上垫脚看,看清驴车上的人,脸顿时黑了。
又是赵景清!
呸!
赵景明转身挥锄头干活,一锄头下去,嵌下去大半,撬开老大一块土。
“袁老二家都买上驴了,袁牧成亲大操大办花了不少钱,咋还有钱买驴?”
“他家家底厚,新娶的夫郞又在镇上卖豆腐,之前我去卖鸡蛋,远远瞧着他家豆腐摊生意不错,是个能赚钱的,肯定有钱买。”
“那才卖多久,三个月都不到,能赚那么多?”
……
赵景明一愣,抬眼看向进村道上的驴车,旁边确实还有一头驴。
那是袁家买的驴?!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赵景明手抓紧锄头,脸色越来越沉。
袁家竟然能买得起驴……是因为赵景清?是了,一定是因为他。
赵景清卖豆腐一个月能赚两三两,是能买得起驴,赵景清这门手艺,倒是便宜了袁牧。
论起来,赵景清真是个可怜虫,不管嫁给谁,都得靠这门手艺过活。
上一世还能有西安带他享福,这一世,就和袁牧缠缠绵绵当对苦命鸳鸯吧。
赵景明顿时痛快,收回目光,面上不由带上笑意。
与此同时,赵景清几人高高兴兴回家。
驴栓在猪圈旁,袁星守着看,袁老二从地里回来,锄头一放,就往后边跑。
次日清早磨豆子,就用上驴子拉磨,省了不少力。
袁牧大手一挥,“爹,从明儿起,你就专心忙地里的活,推磨就让它代劳。”
“……”袁老二直瞪眼,又好笑又好气,“滚!”
“得令!”
做好豆腐,今儿去往镇上的驴车,还是从刘大爷那租的,他们找刘老匠定做的板车还没打好,还得再租几天驴车。
天渐渐亮得早了,前边这个点出发,还得打火把,现在天边泛起鱼肚白,隐约能看见道路。
袁牧驾车,赵景清掰着包谷粑,自己吃一块,给袁牧嘴里塞一块。
快抵达山阳镇,天际层云尽染,赵景清看见前些日子孙佑带他们来看的那个院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袁大壮。”
袁牧:“嗯?”
“我们租那户吧,镇外那户。”赵景清道,这些天看了好几户,都不满意,“再拖下去,该轮到咱家耕地了,到时候你忙着做农活,我不会驾驴车,春耕这段时间就做不成生意。”
豆腐摊生意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几天不开张,客人得跑一半,赵景清舍不得。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袁牧仍不同意,这是他最担心的。
话落,两人陷入沉默。
赵景清寻思好一阵,驴车驶入山阳镇时,有了主意,“让大毛二毛陪我,它两嚎几声,有歹心也得避开走。”
大毛二毛个头大,立起来有人高,寻常人见着得绕道走,他再三天两头来一趟,袁牧思量了好一会,“成,那我们今儿收摊就去和孙佑说,将那户定下来。”
赵景清露出笑来,“嗯。”
袁牧又问:“铺子有看中的没?”
这些天院子看得多,铺子也连带看了几个,景清一直没给个准话,袁牧想着尽快在春耕前定下来,不耽误豆腐摊的生意。
赵景清道:“进出菜市街角那个铺子,位置挺好,租金也不贵,才五钱一个月,租金季付,一两五钱。”
那个位置袁牧有印象,空间逼仄,多两个人站里边转身都能撞一起,袁牧皱眉,“会不会太小了些?”
“摆豆腐框不需要多大的地方,”赵景清提示他,“你注意到没,铺子挨着隔壁的院墙,那角落和李记面铺很像。”
李记面铺论铺子不大,里边只摆得下两张桌子,但他们在外面支了个草棚子,多出摆四张桌子的地,还能在外面安炉子和锅,还没多占道。
袁牧一琢磨,景清说的那铺子也能这般,搭个草棚子出来,以后再添营生也方便,就算不添也没损失。
袁牧道:“好,那就定这间铺子,今儿我们两个一起定了。”
“好。”
驴车驶入菜市,卸下豆腐框,开始半日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