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卖完,还不到散市的时间,袁牧和赵景清手脚快,收完摊就往牙行去找孙佑。
孙佑瞧见两人来了,暗暗叹气,这两是真心想租院子、租铺子,但是太挑了,太挑了!收拾好心情,孙佑笑着招待,“今儿还看院子不,我这有个新院子。”
“不看了。”赵景清直接道,“我想定镇外那个院子,以及菜市转角那铺子,都还在吧?”
孙佑一时半会儿险些没反应过来,这就定了?定了!
“还在,都在!”孙佑脸都要笑烂了,“你们要,定金付了签租契,今儿就能定下来。”
赵景清问:“定金多少?”
孙佑道:“一两。”
“成,你拟租契吧。”赵景清道,取出荷包拿了一块小银子递给孙佑,是一两的。
孙佑拟好两份租契,推到赵景清和袁牧身前,递上毛笔,“在这儿签字画押。”
袁牧接过笔,落上自己的名字,摁上手印。
“你夫郎也得签字画押。”孙佑道。
赵景清愣了下,他字都认不了两个,哪会写字。
袁牧侧目看向他,能清楚看见景清眼中的无措和窘迫,心好似被人重重凿下几拳,又酸又疼。
“我教你写。”
袁牧站起身,在景清身后俯身,拉过景清的右手,将毛笔塞他手里,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他名字。
赵景清三字跃然纸上。
黑色的字上,是鲜红的手印。
-----------------------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第33章
赵景清垂眸, 纸上一笔一划的三字,是他的名字。
他写的。
孙佑将签字画押的租契收回,“两处租金都是牙行代收, 租金从明儿开始算。”
“好。”
赵景清和袁牧离开牙行, 现在快点往回赶, 还能回家吃饭。
驾上驴车,赵景清想着写下的名字, 原来他名字是这样写的,是这个笔画……赵景清指尖微动,不自觉划拉着。
袁牧手里握着缰绳,目光瞟向景清,落在他的指尖。
“景清, ”袁牧开口, 景清抬眼望来, 他才继续道, “我教你识字。”
话说出来, 袁牧憋闷的心才变得顺畅。
是啊, 他要教景清识字!
景清小脑瓜子聪明,是被赵家耽误了,若和他姐一样自幼入学堂, 会识文断字, 定然不会吃恁多苦, 他能过得更好。
赵景清微怔, 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喃喃反问,“……教我识字?”
“对。”袁牧内心想法越发清晰且坚定,回答得掷地有声, “做生意免不得要看账目理账,你识字会看,就不怕别人糊弄你。”
赵景清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袁牧为何要教他识字,他道:“有你在啊。”
信任中带着依赖。
袁牧空出一只手,握住景清的无奈地捏了捏,“我要糊弄你怎么办?”
“……”赵景清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咱两是一家,我肯定不会糊弄你,但我要是不在呢?”袁牧认真道,“只有你自己会,不管我在不在,有没有我,都没人能糊弄你,哄骗你。”
赵景清领会到袁牧的心思,鼻子顿时酸软,眼眶不由自主泛红,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袁牧,眸中漫上水雾。
咋要哭了?袁牧慌乱,咋还把人惹哭了。
“你聪明,你读书识字学得肯定比我好。”袁牧攥紧手里的缰绳,故作失落,宛如一只落水狗,蔫头耷脑,“你可不能嫌弃我笨,抛夫弃子。”
“……”
赵景清满眼眶的泪水霎时间憋回去,没好气的羞恼道:“谁嫌你笨,谁要抛夫弃子。”
子,哪来的子,袁牧怎么越发没脸没皮了。
袁牧松了口气,“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
赵景清气得直瞪他,眸子莹润,“本来就是。”
“是我不好,”袁牧直告饶,转而道,“星儿的书都还留着,我回去问他要,教你认字。”
“嗯。”赵景清乖乖点头。
阳光和煦,微风吹拂,路旁的不知名的花骨朵随风摇曳,驴车渐渐驶远。
回到袁家,林翠娥在往堂屋端菜,笑着招呼,“回来了,先洗手吃饭,等会再收拾。”
“成。”赵景清应声,步子雀跃。
袁牧跟在后面,眼里盛着笑意,看景清开心,他也格外开心。
饭后,各有各的忙活,林翠娥洗碗,赵景清舀豆子泡上,袁牧搬豆腐框。
抓来袁星当壮丁洗垫豆腐框的布帕子,袁牧在他身旁蹲下,“星儿,你前边进学堂的书还在不?”
袁星拧着布帕子,斜眼瞥他,“在,咋了?”
袁牧丝毫不拐弯抹角,理直气壮,“借我用用。”
袁星反问:“你的呢?”
袁牧道:“都多久了,早没了。”
“……”袁星又上下扫袁牧好几眼,最后才松口答应,他疑惑不已,“你要书干啥?”
袁牧扫了眼,看见景清忙碌的身影,避而不答,只是道:“你记得拿给我。”
袁星:“……”
行吧,谁叫他是弟弟呢。
午歇结束,赵景清悠悠转醒,正迷蒙着,便见袁牧坐在桌边认真翻书。
袁牧看书,做梦似的。
赵景清闭上眼,隔了会儿再睁开,袁牧还坐在那看书。
“……”
袁牧注意到动静,扭头看过来,“醒了?书找来了,快起床。”
赵景清彻底清醒,想到之前说好的教他识字,立即翻身下床,踩上鞋子穿上衣,去洗把脸又快步走回来,坐到袁牧左侧位置,手搁桌上,直直望向袁牧。
袁牧忍俊不禁,心口被猫爪子踩奶似的踩,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正经事。
三本书在桌上摊开,袁牧一本本指过去,“这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学堂启蒙用的就是这三本,我先教你认个囫囵,至于写……我这字实在拿不出手,后边买字帖给你临摹。”
赵景清连连点头,袁牧说什么就是什么。
袁牧把《三字经》单独拿出来,翻开第一页,神情严肃,“我们一天学两句,你认真学,我要考教你。”
“嗯。”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意思是……”袁牧认真教学,为了让景清将字、音对上,一字一顿,又绞尽脑汁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当年学进脑子里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
赵景清听得认真,记得也快,袁牧打乱了问他字音,他都能说出来。
袁牧成就感满满,别说,为人师的感觉还真不赖。
两句学完,时间才过了一刻多,比他预想的快了一半不止,袁牧干劲满满,“再学两句,苟不教,性乃迁……”
屋内,是袁牧的耐心絮语,景清的跟读。
屋外,林翠娥和袁星站在檐下,母子对视一眼,林翠娥推着袁星的背离开,压低声音道:“现在知道你二哥干啥了吧?他们不说,你就当不知道,别胡咧咧。”
景清年岁大了,才开始学识字,自个偷偷学尚好,让人知道了时不时问两句,要是再来句‘我考考你’,得烦死个人。
袁星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大嘴巴。”
次日出摊,临近散市收摊,赵景清和袁牧去到牙行,将租金结清,拿到铺子和院子的钥匙。
铺子不是租到手就能开张,还得去衙门登记,赵景清和袁牧去到公所,又是登记户籍,又是申请营业凭证。
一通忙活下来,还得等三天才能拿到凭证。
公所的手续都是袁牧一手办下来,这要签字,那要画押,赵景清一路看下来,读书学会识文断字的心越发坚定。
走出公所,赵景清少有的提出要求,“袁大壮,我们去买字帖,好不好?”